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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麦克斯告诉我索托已经抵达。我允许他的飞船进入猎鹰并让其停在了机库中。

索托的船叫作黑泽号,原型出自《星际牛仔》里的BEBOP 。从我认识他俩开始,这艘星际高速飞船就一直是他们的载具。飞船翼展很长,勉强能通过猎鹰的吊门。

我站在停机坪上迎接索托。他穿着黑色的丧服,表情与我在视频中看到的没有丝毫区别。

“帕西法尔桑。”他深鞠一躬。

“索托桑。”我郑重地还礼,然后伸出了手掌,这手势是我们一起做任务时定下的。他露齿一笑,两掌轻轻相击,但脸上很快又被悲伤的表情占据。特摄星之后我还没见过索托(“戴索功能饮料”广告上的不算),他的角色似乎比之前长高了一点。

我带着他走进尚未有人到访过的“会客厅”,这里的摆设和《家族的诞生》那部电视剧一样。索托也认了出来,他微微颔首,然后无视椅子,直接跪坐到了地毯中央。我尴尬了一瞬,也跪下来和他面对面。漫长的沉默过后,索托终于开口,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

“‘第六人’昨晚杀了我哥哥。”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我愣在那里,“你是说他们杀了他的——角色?”虽然潜意识里否认了这个意思,但我还是隐隐地期望自己错了。

索托摇摇头,“不,他们闯进他的公寓,将他从触觉椅上拽下来,然后从阳台扔了下去。他家在四十三层。”

索托在我面前打开网页窗口,上面是则日本新闻,翻译软件将其转为了英文。新闻标题是“又一个家里蹲自杀身亡”,内容则称一个名叫藤原俊郎的年轻男子在东京的四十三层公寓跳楼身亡。我看到藤原的学生卡出现在了新闻里,照片中的人和戴托的《绿洲》角色一点也不像。

看到我读完新闻,索托关闭了窗口。我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确定是他杀?因为他的角色也被杀了?”

“我确定,”索托说,“戴托不会自杀。在弗洛伯兹战斗的时候,‘第六人’闯进了他的公寓。只有杀死现实中的他,‘第六人’才能真正干掉竞争对手。”

“我很抱歉,索托。”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知道他讲的都是真的。

“我的真名叫田村唐津,”他说,“你应该知道我的真名。”

我微笑着鞠了一躬。“感谢你的信任,”我说,“我的真名叫韦德。”是时候坦诚相见了。

“谢谢,韦德。”索托还了一个礼。

“用不着这么正式,田村。”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清清喉咙,开始讲戴托的故事。词句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滔滔不绝。他的确需要找人倾诉一番刚刚发生的悲剧。

“戴托真名叫作藤原俊郎。我也是直到昨晚看新闻才知道的。”

“但是……你们不是兄弟吗?”我曾推测戴托和索托住在一起,有着血缘关系。

“我和戴托的关系很难解释清楚,”他又清了清喉咙,“我们不是兄弟,至少现实中不是。但在《绿洲》里……你明白吗?我们只是通过网络结识,彼此从未见面。”他缓缓抬头,对上我的目光。

我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相信我,索托。我能理解。埃奇和阿尔忒密丝是我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但我也没有见过他们。事实上,你也能算我的好朋友。”

他低下了头,“谢谢。”我敢说,他都快要哭出声了。

“我们都是猎手,”我试图打破尴尬的局面,“我们生活在别处,在绿洲。对我们而言,绿洲才是真实世界。”

田村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开始讲述和藤原相识的经过。六年前,他俩都在绿洲“家里蹲援助小组”中。家里蹲是指脱离社会选择独处的人,他们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早到晚看漫画,玩《绿洲》。家里蹲的概念早在世纪之交便已出现,但在哈利迪的彩蛋比赛开始后才势成燎原。整个国家有数以百万计的年轻男女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与世隔绝。长辈们有时候会将他们的后代称为“失踪的百万人”。

藤原和田村成为了好友,几乎每天都在绿洲里一道行动。哈利迪比赛开始时,他们马上决定参与其中。这是一对好搭档,藤原擅长打电动,而田村对美国流行文化异常了解——他的父母都在美国出生,所以田村看着美国电影和剧集长大,英语和日语说得一样顺溜。

他们两个都很喜欢武士电影,于是决定重建角色,分别叫作“长刀”和“短刀”。从那一刻起,他们便认定,绿洲之中,他们就是兄弟。

索托和戴托通过第一扇门后名满天下。虽然接受了几次媒体采访,但除了国籍之外,他们没有更多地透露自己的身份。兄弟俩在日本成了名人,为不少商品和动画做过代言,甚至还有一部由他们的故事改编的真人电视剧正在上映。索托曾向戴托提出过见面的建议,但这惹火了戴托,好几天都不肯跟他说一句话。打那以后,索托就再没提起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