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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许在想,自己未来会碰上些什么事。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也会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你会死。我们都会死。就是这样。

“你死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好吧,我不完全确定。不过证据显示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你仅仅会死掉。你的大脑不再工作,然后你再也不能问任何烦人的问题啦。你听到的故事?去一个叫天堂的地方?没有痛苦和死亡,人可以永远过着快乐生活的地方?都是屁话。就像那些上帝故事一样。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天堂存在过。是我们把它编出来的,它不过是充满希望的幻想。

“你接下来的生活,都要在知道自己终有一死、而且会永远消失的状态中度过了。

“对不起。”

好吧,反思一下的话,也许告诉一个咿呀学语的孩童他出生在混乱、痛苦、堕落的世界里并不是什么好事。我花了几年的时间逐渐揭开真相,都有种正在跳楼自尽的感觉,更别说有谁突然间被灌输所有的这些信息了。好在我还有《绿洲》,它让我保持理智。它是我的操场,我的学前班,我的世外桃源。

我童年最快乐的记忆与绿洲紧密相连。我妈休息的时候,我们会一起登录去玩游戏或者进行些虚拟冒险。不过一到晚上,她就得逼我退出游戏,因为我一直不想回到恶心透顶的现实世界。

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事抱怨过我妈,和我们所有人一样,她也是命运和残酷环境的受害者,而且还属于对此感受最深的那代人。我对她的歉疚感大于其他的感情。她诞生的时候,这颗星球还算美好,此后却不断地滑向深渊。她永远陷在消沉之中,只有吸毒才能让她暂时亢奋起来。当然,这也最终导致了她的死亡。我八岁的时候,她在手背上打了一剂什么药,然后倒在了我们破烂的折叠沙发上,再也没有醒来。她离去的时候还在听一台旧MP3,那是我上一年修好了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那以后我就不得不搬到姨妈爱丽丝的房子里。爱丽丝不是什么慈善家或者合格的监护人,她留下我纯粹是为了得到政府每月额外的救济粮。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得自己觅食。通常这不是问题,因为在修理旧电脑和坏游戏主机方面,我很有天赋。我把那些旧机器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修好后再卖到典当铺或者拿来交易饭票。我的所得远超过邻居们的想象,填饱肚子不过是小事一桩。

我妈死后的一年半里,我一度沉浸在绝望和自怜当中。后来我不断提醒自己,凡事要往好的方向看,不管我是不是孤儿,我至少过得比非洲的大部分孩子要强。还有亚洲的,嗯,北美也是。我头顶上还有个天花板,肚子里也有食物可以消化,我甚至还有《绿洲》。生活并没有那么糟。但尽管这么自我安慰,巨大的孤独感却依然没有丝毫减少。

我想,是哈利迪的彩蛋比赛拯救了我。我突然间发现了值得去追逐的梦想。在过去的五年里,这场比赛给了我明确的目标,它是值得完成的任务,是早上起床的理由。从我开始寻找彩蛋的那刻开始,未来便不再那样黯淡了。

第四集看到一半的时候,杂物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爱丽丝姨妈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身着睡袍、提着一篮脏衣服的鹰身女妖,还是营养不良的那种。她看起来比平时清醒些,这可不是好兆头,因为她亢奋的时候反倒更容易对付。

姨妈像往常那样斜瞥了我一眼,然后开始往洗衣机里塞衣服,但突然,她的表情大变。她更仔细地看了看我。当她意识到我手持笔记本的时候,眼睛一下睁得溜圆。我把本子飞快合上塞进背包,但我知道,太迟了。

“交出来,韦德,”她伸出了手,“我可以拿它去交我们的房租。”

“不,”我嚷道,向后退了退,“别这样,爱丽丝姨妈。我要用它上学。”

“你要懂得感恩!”她厉声说,“这儿的每一个人都要交房租,我已经受够了你这只吸血鬼!”

“你收走了我所有的饭票。那可比我的租金多得多了。”

“他妈的才不是呢!”她试着从我的手中抢走笔记本,但我不肯放手。所以她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迅速地加上键盘锁,同时格式化了硬盘。

爱丽丝姨妈很快和她的男友瑞克一道回来了,他还半睡半醒着。因为喜欢显摆那些黑道文身,瑞克从来不穿上衣。他一个字没说,只是威胁性地向我举起拳头。我把手提电脑交了出去。然后他和姨妈就离开了,一边还讨论着这台电脑能在当铺换回多少钱。

少了这台手提并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有两台备用的放在秘密基地里。不过它们的配置没有这台高,而且我还得把所有的东西从备用盘里拷过去。那得花上不少时间。不过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早该知道把值钱东西带到这儿来风险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