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艺术家(第2/2页)

在接下来展望未来的环节,伟大艺术家说:“年少时候的我曾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一个疑问,就是,如果我变得令当时的自己难以理解,甚至有些厌弃的时候,我该怎么向过去的自己解释。我想说,现在的我会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告诉自己,要么怯懦地留在过往的完美里,要么理性而敏感地选择新的开始,面对瑕疵,留下勇敢。”

从此,伟大艺术家开始了成年累月的创作,在一号房的工作室里,陪伴他的只有自己的家人和一条狗。那个圣诞,伟大艺术家拿着一个鸡蛋和酒杯来到了青年原创作品展,这里永远摆放着自己十四岁时创作的那个锤子。伟大艺术家把锤子取出来,换成了鸡蛋和酒杯。他说,这不是最好的鸡蛋和酒杯,但它们在虔诚地改变。

社会反映,首先分裂的就是锤子党。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群体,数十年来,锤子党已经枝繁叶茂。因为有些人认为伟大艺术家抛弃了锤子,所以锤子党分成了鸡蛋酒杯党和原来的锤子党。锤子党坚信自己的观点,认为这世界还没有完成那些必要的破碎,认为伟大艺术家已经堕落和平庸,向这个世界妥协,而鸡蛋酒杯党则是他的无脑粉丝群,搞个人崇拜的可怜虫,锤子党表达了自己的惋惜,和耻于过去曾和鸡蛋酒杯党的人为伍。

锤子党和鸡蛋酒杯党的最高领导人开始公开对话和辩论,因为只说不听,就像大学生辩论赛,对话辩论沦为一场场闹剧,他们约好了一同去询问伟大艺术家的观点。当天,伟大艺术家随便找了个论坛,注册,发帖回复说:你们从一开始就曲解了我的初衷,我同你们毫无关系,况且,我已经不再接受访问,你们没事就回家吧。

不是突然改变,伟大艺术家的作品开始变得温和,雕塑中的棱角被温柔的曲线代替,绘画中冷暖对比强烈的部分也逐日减少,文字风格由犀利转向沉郁。人们说,桀骜不驯的伟大艺术家变成了一个平庸的老头子,就像他曾经攻击和讽刺的那类人。

伟大艺术家不再伟大,人们开始反思过去。那年的锤子被人重新审视,大家发现,它毫无过人之处,有的只是不断地猎奇和哗众取宠。他画下的裸体平庸无穷,大家甚至讽刺他,认为按照他的性格,应该画出三条胳膊才肯善罢甘休。他的火苗雕塑是对前人喷泉水雕的模仿甚至抄袭,而用水去浇灭火,这是小孩子都能做到的。人们翻出他过往的采访,发现他说话都力不从心,磕磕绊绊的语法和造句,平庸无奇的词汇和语意,有时候更会带上写好的演讲稿直接念。这种人写下的文字又怎能相信。而令他名声大噪的那次出走,有人发帖说,这是多么高明的把戏,然而离家出走,躲到柜子里,这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他唯一的一套还算正常的艺术品,就是那个鸡蛋和杯子,所以他在暴露自己的平庸之前,赶紧用它们换下了那个锤子。

锤子党的群主发帖说,伟大艺术家的父亲是个铁匠,所以,其实那个锤子是平庸的,甚至不是出自伟大艺术家之手。于是所有的疑问得到解答,为什么伟大艺术家的作品中仍有一些确实是优秀的,显然它们不是出自本人之手。

一号房开始收到署名“致伟大谎言家”的来信,信件内容五花八门,有的要求道歉,有的表示谩骂,有的表示失望,有的直接寄来了一把刀片。伟大艺术家复印了一摞回信,写着:你就像十四岁的我。

次日,一号房门前放着一块匾,上面写着:“FACK”。伟大艺术家把它拿回家,挂在了卧室的墙上。

当日,一个叫Lenon的邻居来访,伟大艺术家从装满玻璃器皿的工作室里端出来一杯蓝色的溶液,说:“好东西,来,drink。”

Lenon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说:“perfect,这什么酒。”

伟大艺术家说:“你喝的是蓝天,我还有大海。”

两人来到卧室,Lenon观察了一下整间房子,看到墙上那块匾,念道:“fuck……”

伟大艺术家纠正说:“是fack。”

Lenon说:“我知道是fack,我只是感叹了一下,你干吗把它挂在这里。”

伟大艺术家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左轮手枪,说:“你真会随机应变,来,把你的枪还给你,还有六颗子弹。”

Lenon接过枪,喝了口蓝天,说:“我走了,Bad,祝你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