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人眼中的蛛丝马迹(第2/3页)

我用餐的时候一直都有点儿勃起,因为阿童的衬衣多解开了两颗扣子,我瞥见她的一部分黑色胸罩,像一双手那样托着她的乳房,我还瞥见过她弯腰洗碗时紧身裤上的一抹腰肢。我记得昨天晚宴开始之前,她看到我在摆放盘子的时候走神啦,就说我是一个学者,一个哲学家。我知道如果从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这等话来,就表示你可以跟她做爱,不过要以一个哲学家或学者的方式。在过去的四十多年里,以这种方式和我做爱的女人不低于二十个,所以我知道不管你以何种方式,从进入她们身体那刻起都会变得同一头发情的驴没有差别。

九点,杂志社责编给我打来了电话。看来我在自己生日晚宴上休克的光荣事迹得到了有效的传颂,我从阿童手里接过话筒,等着那边的问候。

他喊了我的名字,说:“怎么是个女孩接的电话,你又在风流快活呢。”

是预测就总有失误。我说:“你说吧,这次要什么。”既然这通电话不是问候,就必然是约稿,这个预测倒是肯定准确。

他抱怨:“我们之间除了稿子,就没有别的什么可谈了吗?”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

“哈哈,你这个浑蛋。好吧,听着,这篇文章排在第四期,我们需要一篇讲述回忆的文字,年轻的读者偏好老人的经验之谈。”他等了一秒钟,继续说,“最好顺便向大家聊聊你的艳史。”

“我他妈有那么老吗?”我愤怒,听到阿童在一边窃笑。

那天晚上阿童就睡在我家的客厅客卧里,她用我的浴室洗澡,还穿上了我的浴袍和衬衫。睡觉的时候她为我摆放枕头,还灌了一个热水袋,我躺在床上,看到她忙碌的时候屁股高高耸起。我想我已经完全康复,虽然我有些勃起,但是我什么也不想干。

我想起我的中年,那时候电话还没有普及,打电话得查电话薄,路西法“地中海”饭店的号码排在1981年10月印刷的红褐色电话薄的第三页。他时常打来电话,并给我一个地址(或许是酒店,或许是公寓),让我在一个指定的整点之前赶过去。那里会有一个女人等着(或许她们突然想到了什么就会放我鸽子,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待我推门过去,大家心照不宣,相互配合。

那时候和我交往的女人会主动过来找我(尽管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发生,因为我往往会同时和两个以上的女人保持关系,大家遇上了不好讲话),当门铃响起,不等寒暄我们就已经跳到床上做爱了,或者对方正在说话,我突然将其扑倒在地。在中年,刚开始称我为哲人的就是我的那些异性伴侣,仿佛哲理就是那些分泌旺盛的男性荷尔蒙。

这些同我交往频繁的异性朋友大部分是路西法推荐的,所以他深知我的私生活,说我就像一只精力旺盛的狗,而我的四季又都是春天。

若是过去,我肯定恬不知耻地在稿纸上润色自己的艳遇,用它们换来一笔笔优厚的稿酬和颇具争议性却也毫不含糊的名气,然而现在,这一切早已不能轻易唤醒我的激情。

第二天早上,我照例去读早报,阿基里斯的事态有了进展,他承认自己赛前服用过一些药物,却不愿接受药理分析,也不肯透露药物的名字,因而被判终身禁赛。大概在清晨四点,也就是参赛地点的下午七点,随从发现他在自己的浴室里自溺而亡,他的遗书写在一张便条上:我对不起我的妻子。

上午转瞬即逝,我已经完全康复,阿童无须继续待在我家的必要,她答应我晚上离开。我们中午到附近的快餐店随便对付了一顿,我想晚上再正式请她吃一次饭,以此宣布我们之间的雇用关系正式解除。她听后莞尔一笑,说不必了,我还想为你再烹制一顿晚餐。

下午两点的时候我接到路西法的电话,他说:“我送你的小美人儿怎么样,你有没有跟她上床?”

“当然没有,我已经好了,正打算解雇她。”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然后这个老家伙给了我一个地址,说这一切都是天意:我是单身,言行考究,而且老得正好符合她的要求。

四点的时候我独自出门,拦了辆出租车,把地址递到司机手里,我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个漂亮的花园式小区。我赶到的时候看到这个高档小区的门口站着两个安检,其中一人手里牵着一条机灵健朗的杜宾犬。

安检没有为难我,只是朝我敬了个礼便让开道路。我沿着一条挤满了蔷薇花朵的篱笆小径向前走去,看到不远处的两座音乐喷泉在下午的斜阳下罗织出一道道彩虹,我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音乐喷泉,直到我止步,站在一个别墅前。

别墅的男主人刚刚过世,假使我没有追问路西法,也没有读报纸的习惯,就不会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一件多么令人难忘的事情(我会认为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艳事,然后将其遗忘)。为我开门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她的头发很多,焗过油,乌黑发亮地披满了整个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