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答案的航程(第6/6页)

生物一边搜索解释的词句,一边想还有充足的时间逃逸。然而它却被一股力量固定,在原地没动。

生物知道自己的眼睛这时也一定布满血丝而且充盈着怀疑和阴毒,因为它看见同类越走近便越避开它的目光,步履也颤抖着缓慢下来。

生物相信此时同类尚未认出自己。它要溜走还来得及。同类走到门前,停住,伸出手来。生物绝望地以为它要去拉门把手,但那手却忽然停在空中,变成了冰枯的棍子。

生物看见同类的额上渗出血汗。仅仅一瞬间,经过长途航行中时时刻刻神经折磨的这个躯体,便在生物面前全面崩溃,昏倒下去。

这真是出乎意料。生物急忙推开门,过去扶起同类,拼命掐它的人中。一会儿后它睁开了眼。

“你疯了。我死了,你只会死得更快。”同类这么叫着,恐怖的眼白向外溢出,使劲把生物的手拨开。它一定以为生物要加害于己。

生物大喊:“喂,你看看我是谁。”

同类却闭上眼,摇头不看。生物这时犹豫起来。最后它决定把同类弄回休息室。但在出门的瞬间,同类猛地掐住了生物的脖子。

“叫你死!叫你死!”它嚷着。

“你干吗不早说,”生物也冲它吼道,“既然心里一直这么想来着!”

生物很难受。眼珠也凸了出来。生物掰不开同类的手。后者拥有相当锋利的指甲。

生物便仰卧在同类的身下,用牙齿乱咬它的衣服直至咬破肌肉,膝盖则冲它的小肚子猛格了一下。

这串熟练的连接使生物意识到它很早以前可能有过类似的经历。它全身酥酥的而且想笑。

同类立时昏了过去。生物翻了一百八十度,攀上同类的身子。它咬它面皮,也掐它脖子。这回它处理得自然多了。

同类喘出臭气。生物看见它脖子上的青筋像琴弦一样铮铮搏动,不由畏缩了一下。

同类便得了空挣扎。生物复加大气力。同类不动了。生物以为它完了。不料同类又开口说道:

“其实我一直怀疑你就是第三者……”

生物一对眼珠开始淌血。血滴到同类额头上,又流到它眼角。同类怕冷似的抽弹一下。生物的小便就在下面汩汩流了出来。

生物证实同类确实不可能再构成威胁之后,便去搜查它的房间,把什么都翻得凌乱。没见到藏起来的食物。它没有找到足以宣判它死刑的证据。

它这才醒悟,它并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是一个什么生物(或一个什么“人”),就像它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

生物感到小便流尽后的一种凄凉。这只是一个意外的失手。生物答应自己一定要好好原谅自己。

生物做完了一切,困倦不已,便横躺在了那三张椅子上。这时它好像听见有个声音在叫它。它浑身一激灵,探头四处寻找。然而仍然只有白色的金属墙围困着。那扇门紧闭,再没有什么物类倚立。

可是生物打赌的确听见了某个呼唤,尽管它以后再没重复。

之后它产生了强烈的毁尸灭迹的愿望,但尝试了种种办法,均没成功。没有器材、药剂,也找不到通往宇宙空间的门户。

七、性别之谜

余下的时间生物便吃那些剩余食物,以消除周期性的不适感。

尸体在一旁腐烂。它就用食物的残渣把它覆盖住,免得气味散发得到处都是。

许多次,生物以为还会从门上的小穴中看见一双监视的眼睛,却再没发现。但那三张座椅仍然静静地原样排列。一张属于它,一张属于死人。另一张呢?

生物没有兴趣再为这个开始就提出的问题寻找答案了。

它看向星空。它是凶杀的目击者。生物便暂定它为第三者,以完成自我的解脱。

它在自己的壳中航行。不知为何,危险和紧张的感觉依然存在,而且另一种孤单的心绪也侵袭上来,渐渐化作欲哭无泪的氛围。

生物想不出该再干些什么。这时它忽然有了与尸体聊天的冲动。

等到剩余的食物吃完一半时,仍没有目的地将要出现的任何迹象。生物便开始吃另一半,即原来属于同类的口粮。

口粮消耗殆尽,它就去吃那具尸体。

生物想:它说我会死得更快是没有道理的。这家伙真幼稚。

噬食裸尸时生物才注意到了它的性别。得承认,这一点它发现得为时太晚。

它仍然试图揣测在余下的时间里还会出现一点儿什么修正自己命运的变故。

这艘飞船——现在生物怀疑它真的是一艘飞船——便随着它的思绪飘荡,继续着这沉默似金而似有若无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