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3/4页)

“我想我们早就知道了,”罗伊·贝蒂说。“这很明显。默瑟主义出现时——”

“但是想想看,”老友巴斯特继续说,“问问你自己,默瑟主义的功用是什么。对,如果我们相信默瑟主义的众多追随者,说那种体验能把——”

“是人类才有的那种移情能力!”伊姆加德说。

“——太阳系里的男人和女人融合成一个整体。但这个整体是由所谓‘默瑟’的声音控制的。注意这一点。要是有个野心勃勃、试图在政治上大有作为的希特勒再世——”

“不对,是那种移情能力。”伊姆加德激动地说。她握紧拳头,冲进厨房,直冲到伊西多尔面前。“这不正是人类可以做到,而我们却做不到的事情之一吗?若是没有默瑟体验,你们的什么移情能力就空口无凭,什么共享的、群体的东西。蜘蛛怎么样了?”她从普里斯身后俯下身来近看。

普里斯又用指甲剪剪掉了蜘蛛的一条腿。“四条腿了。”她说。她推了一下蜘蛛。“他不走。但总会走的。”

罗伊·贝蒂出现在门口,脸上满是成就感。他深吸了一口气,说:“真相大白了。巴斯特已经昭告天下,太阳系里的每个人类都听到了。‘默瑟主义就是一个骗局。’整个共鸣体验都是骗局。”他也走过来好奇地看着蜘蛛。

“它不想走。”伊姆加德说。

“我能让它动起来。”罗伊·贝蒂掏出一盒火柴,点燃了一根,然后把燃烧着的火柴凑近蜘蛛,越凑越近,直到它虚弱地爬开了一步。

“我猜对了,”伊姆加德说,“我不是说过它四条腿也能走路吗?”她满怀期待地抬起头看了伊西多尔一眼。“怎么了?”她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说,“你没损失任何东西。我们会按那个——那个叫什么——《西尼目录》的价钱赔偿你。不要那么阴沉嘛。那不就是默瑟的真相吗,他们刚刚发现的?那么多的调查研究?哎,说话呀。”她焦急地戳了他几下。

“他正在难过呢。”普里斯说,“因为他也有个共鸣箱,在另一个房间里。你经常开共鸣箱吗,约翰?”她问伊西多尔。罗伊·贝蒂说:“他当然常开。他们都这样——或者说,曾经都这样。也许现在他们开始怀疑了。”

“我不认为这会终结默瑟崇拜。”普里斯说,“但此时此刻,全世界有无数的人类正在郁闷。”她对伊西多尔说:“我们已经等了好几个月了。我们都知道会有这一天,巴斯特会揭露真相。”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唉,为什么不呢?巴斯特是我们中的一员。”

“就是仿生人,”伊姆加德解释说,“而且没人知道。我是说,没有真人知道。”

普里斯又剪掉了蜘蛛的一条腿。约翰·伊西多尔突然把她推开,捡起只剩三条腿的蜘蛛,来到水槽边,放水把它淹了。在他心中,他的意识,他的希望,也被淹了,淹得跟蜘蛛一样快。

“他真的很难过。”伊姆加德不安地说,“不要那样沉着脸,约翰。为什么不说话呢?”她对她丈夫和普里斯说:“这也让我非常难过,他一个人站在水槽边一声不吭。我们打开电视之后,他还没说过一句话。”

“不是电视,”普里斯说,“是蜘蛛。对吧,约翰·伊西多尔?他会振作起来的。”她对伊姆加德说。这时,伊姆加德已经走到客厅里去关电视。

罗伊·贝蒂自得其乐地看着伊西多尔,说:“都完蛋了,伊西。我是说默瑟主义。”他用指甲小心地从水槽里捡起蜘蛛的尸体。“也许这是最后一只蜘蛛了,”他说,“地球上最后一只活蜘蛛。”他想了想。“那样的话,蜘蛛也完蛋了。”

“我——我不舒服。”伊西多尔说。他从厨房碗柜里取出一只杯子,拿着杯子站了一会——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然后他问罗伊·贝蒂:“默瑟背后的天空,是画上去的?不是真的?”

“你也看到了电视上的放大图像。”罗伊·贝蒂说,“那些笔刷的痕迹。”

“默瑟主义没有完蛋。”伊西多尔说。这三个仿生人有病,而且病得很重。那可是蜘蛛啊,他想。也许那真是地球上最后一只蜘蛛,就像罗伊·贝蒂说的。现在,蜘蛛没了。默瑟也没了。他仿佛看到了满满的灰尘和废墟,散布在整个房间里。他听到基皮正在往里冲,打乱所有的秩序,最终将赢得这个房间。他拿着那只空瓷杯,感觉到基皮在周围生长。他看到厨房的碗柜开裂破碎,感觉到脚下的地板正在陷落。

他伸手扶住墙。他的手破墙而入,灰色的粉末悄悄流出,匆匆落下。灰泥碎片看上去就像外面的放射性尘埃。他在桌边坐下,可是椅腿就像空心烂管子一样弯曲了。他立即站起身来,试图重塑椅子,把它压回原来的形状。椅子在他手中裂开,原来连接着椅子几个部件的螺丝钉都露了出来,悬在半空中。他看到桌上的那只瓷杯上出现了裂缝,细密的线条就像藤蔓一样生长成一张大网。然后,杯子边缘掉下来一个碎片,露出了粗糙丑陋的内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