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一(第3/5页)

“我想嫁给你,”希瑟说,“然后就不用再分什么你家我家,到哪儿都是我们的家。结婚后我会放弃唱歌,我们会有三个孩子,他们个个都像你这么英俊。”

“女孩也是?”

希瑟坚持:“他们都会是男孩子。”

杰森伏下身,吻了吻她的鼻尖。希瑟露出微笑,握住他的手,轻柔地拍着。杰森道:“今晚,我们去哪里都成。”他的声调低沉坚定,如慈父一般。这是他有意克制。这类声音通常会对希瑟产生有力影响,效用大过任何其他举动。他心想,这声音的效力,或许还是强不过直接转身离开。

她害怕的就是这个。他们吵架时,特别是在苏黎世那栋别墅里,没人听得见,也没人能干涉,他曾偶然在她脸上发现过这种恐惧。一想到自己会独自一人,她就害怕得发抖。他明白这一点,她也明白。但这种恐惧仅限于他们的私生活,和他们的公众生活无关。作为名副其实的职业艺人,他们完全可以在任何场合用理智控制情绪。无论内心如何愤怒不安,他们也能在充斥着喧嚣粉丝、成堆邮件,以及众多旁观者的世界里自控情绪。就算对此充满彻骨的恨,也无从改变这个事实。

不过,他俩之间至少没有相互仇视。他们共性太多,且对彼此也有太多影响。有时,仅仅是肉体的接触,比方说现在,两人一起坐在飞船上,他们也会感到满心欢喜。这种欢欣一直会持续到飞船降落。

杰森把手伸进内口袋。他身穿高级定制真丝西服,全世界大概只有十套。他掏出一叠官印钞票,数量还不少,紧紧卷成一团。

“你不该随身带这么多现金。”希瑟又开始唠叨了,用的是他最听不惯的那种腔调,就是人们常说的固执己见老妈腔。

“有了这些,”杰森一边说,一边掂了掂那卷钞票,“我们想买什么就买……”

“万一有伙没登记的学生,昨晚从哪个大学的地下巢穴里悄悄跑出来。让他们撞上你,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这双手给卸了,把炫富的钱和你的手一起抢走。你太爱显摆了,没有一天不张扬。你看看你的领带。你看!”她的声调陡然升高,似乎真的发怒了。

“生命短暂,”杰森说,“好运气更是转瞬即逝。”他将那卷钱放回上衣内口袋,轻轻将那身完美的西服上的一块凸起抚平整。“我想用这些钱给你买点什么。”他说。实际上,这个念头刚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本想用这笔钱去拉斯韦加斯玩二十一点,赌上几把。作为六型,他能在赌桌上做常胜将军,而且乐此不疲。他的胜算比任何一个赌客都大,甚至比庄家还大。甚至,他心想,搞不好比赌场老板还要大。

“你撒谎。”希瑟说,“你并没有真心想给我买什么,你从没这么打算过。你是个自私鬼,唯一在意的就是你自己。一扭头,你就会用那卷该死的臭钞票去嫖妓,找个大乳房金发女郎,把她弄上床。很可能就在苏黎世,在我们的别墅里。你心里清楚,那地方我有四个月没去了。我还是怀了孕的好。”

希瑟这一番话,惊得杰森哑口无言。她简直是在撒泼,说得这么难听,叫他没法接话。不过,杰森必须承认,像希瑟这样的女人,有太多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她从没有对他完全敞开心扉,跟对她的粉丝一样。

可是,相处多年,他对希瑟的了解也在逐步加深。比如说,他知道希瑟在1982年流产过一次,这个秘密绝对无人知晓。他还知道,她曾和一名学生公社领袖非法结婚。整整一年,她都睡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兔子洞里,和那帮臭气熏天、蓬头垢面的学生待在一起,躲开警察和卫兵,在地下同吃同住。警察和国民警卫队包围了每一座校园,防止学生们爬出来,像沉船上的黑耗子那样冲进社会捣乱。

他还知道,一年前她曾因为私藏毒品被捕。倘若不是她的家族有钱有势,这一关她根本过不去。她的财富、魅力和名望,在与警察对质的那一刻,全得歇菜。

这些难堪的遭遇让希瑟受到不小打击。但杰森知道,她早就挺过来了。和所有六型一样,她有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这些特殊的能力曾小心地植入他们每个人的基因中。其种类之繁多,就连杰森,他活到四十二岁的分上,也无从了解所有细节。在他一步步爬到娱乐圈顶峰的路上,多少垫脚石才成就了他今天的地位啊。

“这些‘华丽’的领带……”他刚开口,飞船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他拿起电话,漫不经心地打了声招呼,心想,大概是艾尔·布利斯打来通报今晚节目的收视率的。

不是艾尔,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嗓音尖细,极具穿透力,也就是说,很刺耳。“杰森?”女孩大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