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页)

汤姆说:“根据我的理解,晶片可能会随着它的学习能力的提升重新建立自己的结构;进化成一种新的,也许更高效的结构。”

这很有道理。因为我没有人类的大脑需要控制的身体功能,因此腾出大量的神经元用于其他用途。认知的用途,我想。还有什么其他的用途呢?毫无疑问,我是一种神奇的生命。“让我们弄清楚一件事。我在这儿不是作尸检吧。”

卡维没有笑,转向汤姆。“让我们先从一个失败晶片的主要输出开始,把它连接到亚当空余的主输入端口上。”

他们从其他几台主机中搬了一台上来,然后打开它。在准备连接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要开始一次星际迷航的心灵融合。如果是这样话,会是和一个白痴心灵感应吗?

电缆束在一起以后,我的担忧也随之增加。最好集中精神,我闭上了眼睛(即关上了我的摄像头。)当什么东西插入我身上的插孔时,我听到了几声咔嗒声。

起初,并没有什么。我顺着新的路径向这批要检查的晶片中的第一块伸出探须。我侦测到了一团混乱的信号,于是等着它们自己分类排序。当然,是要由我自己的大脑进行分类,因为受试晶片没有能够完成这项任务。我等待着。然后……

扭曲的图像以极高的速度飞向我,我几乎无法看得清。我提高了处理能力,以加快解读速度。但发现这样也不行,我把这些图像积累在内存缓冲中,这样稍后我就可以以我自己的速度查看这些图像了。

时光荏苒。

第一批结果:一连串隐隐约约的面孔:甜蜜的、好奇的、惊讶的、冷漠的。视角似乎很怪。我震惊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婴儿最初能回忆起来的图像。婴儿无法理解他们是什么,但是我这样的成年人很容易解释:这是瞠目结舌的大人,低头盯着婴儿床里的婴儿看!毫无疑问,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姑姑和叔叔、表兄表姐、朋友和邻居。现在出现了一段黑暗。一种不适的感觉,模模糊糊地渴望。突然被抬起,移动。一个巨大的乳房隐约可见,乳头肿胀,还往外流着汁液。强烈的味觉和嗅觉印象伴随着一种满足感,几乎与母乳的甜蜜、浓度和营养本身一样让人难以抵御。在这令人满足的温暖抚慰下,我尿在了尿布上。太惊人了。我想知道我自己的记忆——马尔克的记忆——是不是能追溯到这么远。这让我渐渐明白我的晶片大脑正在重新安排在测试晶片上发现的杂乱图像——把它们按时间顺序排列。我更喜欢深入研究原始数据。于是我就这样做了,马上陷入了千变万化的各种影像的重重包围之中:

——身穿黑衣的男人和女人面色凝重地站在割过的草坪上,同时在大片鲜花的后面有人在讲话,然后我发现了地面上的那个坑,然后——

——我仰面朝天躺着,痛苦地盯着天上一堆堆的云朵。这时12岁的切斯特•科尔曼隐隐出现,他的嘴唇因为轻蔑和怨恨而扭曲。他的拳头再次落在我的鼻子上,开出了一朵疼痛之花,出现了好几道闪光。同时我绝望地意识到,这一切不会停止,直到——

——我坐在铺着纸的检查床上,当医生用听诊器听我的胸时,我盯着我下垂的男性乳房之间的那些白色的毛看——

——装着烤胁排的大盘子传到我手上,我用叉子叉了一块裹着酱汁的厚厚的肉块丢在我盘子里的两勺土豆沙拉旁边,然后——

——我的娇妻紧挨着我,在她的枕头上凝视着我。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因为已经五年了。自从她——

——我用手指在肥沃的土壤里戳出个洞,然后把球茎插进去,再把土盖上。心满意足的想象着,这个球茎,以及所有其他球茎将在未来几个月里如何开出鲜花来,代表着土地的重生。我对象征着人类生命本身的生命循环心怀感激,因此——

——我们沿着过道走回来,因为我们婚礼上长长的激吻,我的嘴唇仍然在发麻;朋友和客人们的欢呼和尖叫声仍然在我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躺在我爸的大腿上,嚎啕大哭,因为被打屁股使自尊受伤。我被罚是因为我弟弟的罪行,而他却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受到指责。即使是现在,他也躲在餐厅门后面,捂着嘴偷笑,我看到他在透过门缝往里偷看——

——现在我热切地吻着她苍老的脸庞,我妻子的脸庞,我如此思念的脸庞。所有我记得的,得知她生病消息的痛楚忽然遍袭全身——

——那条狗不耐烦拽着它的皮带,我被它拖着跟在后面,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