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FTEEN 第一十五章 去往冰原(第6/7页)

伊斯特拉凡看着那些白色的皮毛。「对佩斯思里措人来说,这些能换来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他说,「只能浪费掉了。」他递了一块皮毛给我摸。皮毛非常柔软非常厚,我们的睡袋、外套和头巾上都衬着这种皮毛,保暖效果很好,而且非常漂亮。「我们抓来只是炖着吃,太可惜了。真不该打这个猎。」我说。

伊斯特拉凡乌黑的眼睛瞪了我一下,「我们需要蛋白质。」然后就把那些皮毛都扔了出去。这里有一种体形很小但极其凶悍的食鼠蛇,名叫腊蜥,夜里的时候,它们会把这些皮毛以及内脏和骨头全部吃掉,还会把沾着血迹的雪舔得一干二净。

伊斯特拉凡说得没错,他一般都不会错。一只佩斯思里有一两磅可以吃的肉。那天晚上我很快就吃完了我那一半炖肉,还差点把他那份也吃了。第二天早上继续向山间进发时,我推动雪橇的力量足足比原来大了两倍。

那天我们开始爬坡。在我们翻越塔瑞佩斯山、逃出追捕范围期间,气温一直在零至二十华氏度之间,没有风,下着雪。这样的天气对我们真是大有助益。但现在,气温升到了冰点以上,下起了可恶的雨。我这才开始深切地了解,冬天气温上升时,格森人为什么会牢骚满腹,气温下降时却欢呼雀跃。在城市里,雨水只意味着诸多不便;而对于出行的人来说,雨水意味着灾难。整个上午,我们都拉着雪橇在塞姆本斯延山脉侧面的山麓往上爬行,积雪和雨水混合成了一团团烂泥。到了下午,陡坡上的积雪已经基本融化。雨水滂沱,数英里的路程上都是泥浆和砂石。我们收起雪橇的滑板,装上轮子,继续往上爬行。雪橇成了一辆带轮子的推车以后难弄极了,随时会陷进泥里或是翻倒。暮色降临了,可我们没能找到一处有悬崖遮掩的地方或是山洞,也没法支起帐篷。虽然我们非常小心,雪橇上的东西还是都湿了。伊斯特拉凡说过,我们这种帐篷只要里面保持干燥,那么在任何天气下都会很舒服。「睡袋如果没有弄干,夜里就会散失太多的体温,你就没法睡好。我们每天吃的东西太有限,体温散失太多是撑不住的。我们没法指望阳光能把东西晒干,所以必须保证它们不被打湿。」听了他这些话后,我也跟他一样小心地把雪和湿气挡在帐篷外头,帐篷里只有烧饭时的湿气、我们呼出的以及身上毛孔蒸发出来的气体。可这天晚上,没等我们搭起帐篷,东西已经全部湿透了。我们缩在恰伯炉旁边,身上湿气腾腾。好在滚烫的佩斯思里肉很快就纯好了,我们饱餐了一顿,一切不顺利似乎都得到了补偿。虽然一整天都在艰苦地爬山,雪橇里程表却显示我们只走了九英里。

「这是我们第一次没能完成计划。」我说。

伊斯特拉凡点了点头,一边利索地敲开一根佩斯思里腿骨吸取骨髓。他脱掉了湿外套,只穿了衬衣和马裤,光着脚,敞着领子。我还是觉得冷,没敢脱大衣、赫布衣和靴子。他坐在那儿敲着骨髓,动作麻利,态度坚忍,毫无畏惧。他那动物皮毛般的油光头发就像鸟儿的羽毛,水在上头待不住,只能往下淌,有一些淌到了肩膀上,像滴水的屋檐,他却毫不在意。他一点也没有气馁。这个人属于这片土地。

吃了第一顿佩斯思里肉后,我的肚子有些绞痛,那天夜里痛得更厉害了。我无法入睡,只好在沉沉的黑暗中躺着,听着外头暄哗的雨声。

吃早餐时他说:「你昨晚没睡好。」

「你怎么知道?」他睡得很沉,我走出帐篷的时候他都没有动弹一下。

他又拿他特有的那种眼神看了我一眼:「怎么不舒服?」

「拉肚子,」他皱了一下眉,恼怒地说:「因为那个肉。」

「我想是吧。」

「是我不好。我本该……」

「没关系的。」

「你还能走吗?」

「能。」

雨无休无止地下。此处海拔高达三四千英尺,但是因为有西边吹来的海风,气温仍然有华氏三十多度。透过灰蒙蒙的雨雾,我们顶多只能看到前方四分之一英里的远处。眼前只有雨水,我不再抬头去看前方是否有陡坡。我们靠罗盘来辨别方向,顺着陡坡尽可能地朝着北方行进。

山间有许多冰河。千百年来,北部山区多次遭受冰河的侵蚀。冰河在花岗岩山坡上留下了又长又直的轨迹,像用一把巨大的凿子刻出来似的。有时候我们可以沿着这些轨迹前进,仿佛它们是一条条公路。

我最在行的是拉雪橇,可以钻进挽具里,拉的时候会一直很暖和。中午停下来吃东西时,我觉得不舒服,身上很冷,什么都吃不下。接着我们继续赶路,现在又是上坡了。雨不停地下着。半下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下方,伊斯特拉凡叫我停下来。没等我取下挽具,他已经把帐篷差不多搭好了。他命令我进帐篷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