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时间的绣帷 A TAPESTRY OF TIME CHAPTER 91

尼泊尔

伊麻孺僧院

凯特打了个哈欠,翻过一页日记。房间里很冷,现在她和大卫都裹在一条厚厚的毯子里。

“离开的路上再看吧。”大卫睡眼惺忪地说,“你会需要停下休息很多次的。”

“好啦,我只是想要读到合适的地方再停下来。”她说。

“你小时候一定经常熬夜看书,是不是?”

“几乎每天晚上都熬。你呢?”

“熬夜打电子游戏。”

“看得出来。”

“有时候是玩乐高积木。”大卫又打了个哈欠,“还剩多少页?”

凯特翻了一下日记本:“不多了,实际上,就剩几页了。我可以不睡,如果你撑得住。”

“就像我说过的,我已经睡得够久了。而且明天我不用长途跋涉。”

我被一阵轻柔的嘶嘶声惊醒,是管子打开时空气涌入的声音。起初,空气感觉异常沉重,仿佛进入我肺里的是水,但在深深吸了几口潮湿的冷空气之后,我的呼吸正常了。我观察了一下我四周的状况。房间里还是黑乎乎的,但从门厅那边有些微弱的光线照到实验室里来。

我踏出管子,朝门厅走去,沿路观察着房间。另外几根管子里面都是空的,除了那根里面有猿人的。洪水期间他显然平安无事地睡过来了。我有些好奇他已经睡了多久了。

门厅里还有大概一英尺深的水,足以让人注意到但还不至于减慢我的速度。我蹚着水往那个凸凹不平的出口走去。那些把我关在里面的岩石几乎全都不见了——无疑是被冲走了。上面投来一束黄色的灯光,照着那些剩下的岩石。我把岩石推到旁边,踏进外面的空间。

那个古怪的光源悬在我上面30英尺的地方,在阶梯顶部。它看上去像是个钟,或者是个巨大的小兵棋子,顶上有些小窗。我看着它,努力琢磨着它到底是什么。它看起来仿佛在回瞪着我,灯光慢慢脉动着,好像一颗缓缓跳动的狮子的心脏,它的主人刚在塞伦盖蒂大草原94上吃完一只猎物。

我站着不动,不知道它会不会攻击我,但什么也没发生。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看到了房间里越来越多的部分。地板上是一锅噩梦里才会有的浓汤,混合着水,灰,泥土,还有血。在最底下,我看到了那些摩洛哥矿工的尸体,被落石压得稀烂。在他们上面趴着欧洲人的尸体,残缺不全,有一部分被烧焦了,我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武器把他们打得这样支离破碎。这不是爆炸,也不是枪炮,也不是刀。他们不是刚死的,伤口看起来有段时间了。我在下面待了多久了?

我在尸体中搜索着,希望能看到一个特别的人,但拉特格不在这里。

我揉了揉脸,我必须集中精神,我要回家——海伦娜。

电动卡车已经不在了。我又累又饿,虚弱不堪,这一刻我不能肯定我还能不能再次见到阳光。但我抬起一只脚放到前方,开始离开矿井的艰难跋涉。我拼尽全力迈动我的双腿,等待着疼痛到来,但它却一直不来。我飞快地朝外面走去,我都不知道我居然拥有这样一股力量和生机,能支撑着自己这么快走。

矿井似乎一下就走完了。我走出那段螺旋隧道的最后一圈,就看到了光明。他们把通往隧道的入口用一个白色的帐篷,或者是某种塑料布给盖了起来。

我撩开帘子,然后被一群戴着防毒面具、穿着古怪的塑料衣服的士兵包围了。他们粗暴地抓住我,把我按倒在地上。我趴在地上,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士兵大步走来。即便穿着这身臃肿的塑料衣服,我也知道他是谁。康纳德·凯恩。

抓住我的士兵之一抬头看着他说:“他刚从里面走出来,先生。”声音通过面具之后显得有些模糊。

“把他带过来。”凯恩说话的声音低沉,了无生气。

这帮家伙把我往库房深处拖去,那里有六个白色的帐篷排成一排,让我想起了野战医院。第一个帐篷里放着一排排的担架,上面全都盖着白色的床单。我听到隔壁的帐篷里传来惨叫声,是海伦娜。

我和抓住我两边的人奋力搏斗,但我太虚弱了——因为缺少食物,因为一路跋涉,还有,因为那管子对我不知做了什么。他们紧紧抓住我,但我继续反抗。

我现在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声音了,就在这个帐篷的尽头,一张白色的帘子后面。我朝她冲过去,但那些士兵把我拽了回来,强压着我从那一排排担架前走过,好让我看清楚那些躺在皮革担架上的死者。我渐渐恐惧起来。巴尔顿勋爵和巴尔顿夫人在这里,拉特格,凯恩的太太,都死了。还有其他我认不出来的人:科学家们、士兵们、护士们。我们走过一张放着个小男孩的床,是凯恩的儿子。他叫迪特里希?还是迪特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