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时间的绣帷 A TAPESTRY OF TIME CHAPTER 72(第2/3页)

我疯狂地整理床铺,撑起自己的身子,尽管隐隐作痛。我这样坐在床上,可以显得比我实际的状况强壮点。我抓起一本书就开始看,然后才发现上下颠倒了。我抬起头瞥了一眼门口,在海伦娜进来之前我只来得及把书转到右侧朝上。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留着小胡子,戴着单片眼镜,穿着三件套制服,跟在她脚跟后面,仿佛是条贪婪的猎犬。

“啊,你开始看书了。你选的是哪本?”她把书轻轻往我这边一推,看了看书名,然后微微偏头,“嗯哼,《傲慢与偏见》。我最喜欢的书之一。”

我合上书,把它扔到桌面上,仿佛她刚刚告诉我这本书会传染瘟疫,“是的,嗯,你眼前的男人开始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熬夜欣赏……经典文学。”

那个单片眼镜男不耐烦地看着她,准备进行拜访的下一步——离开那个躺在空余卧室里的跛子。

“帕特里克,这位是达米安·韦伯斯特。他是从美国来看你的,他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她狡黠地扬起眉毛。

“很高兴见到你,皮尔斯先生。我以前认识你父亲。”

他不是来向她求爱的啊,等等,以前认识我父亲。

韦伯斯特看起来意识到了我的困惑,“我们之前给医院发了封电报。你没有收到吗?”

我父亲死了。但这人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通知我这件事,那是为什么?

海伦娜在我之前开口,“皮尔斯少校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医院每天都收到一大批电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韦伯斯特先生?”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韦伯斯特瞪了她一眼,他多半不习惯一个女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多半是习惯于对别人用这种语气的,“有几件事。首先,是你父亲的遗产——”

窗外,一只鸟飞落到喷泉池里,它跳过去,把头伸进水里,然后抬起头来,抖掉沾上的水。

“他怎么死的?”我死死地盯着那只鸟说。

韦伯斯特说话的速度飞快,仿佛那是需要避讳的事情,一桩烦心事:“汽车事故,他和你母亲都当场死亡。要我说,汽车真是危险的机器。很快,他们没多受苦,我向你保证。现在……”

我感到另一种伤痛,一股孤独、空虚的感觉重创了我,仿佛我心中出现了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我的母亲,去世了,现在已经下葬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这样你可以接受吗,皮尔斯先生?”

“什么?”

“在查尔斯顿76的第一国民银行的账号。你父亲是个很节俭的男人,账号里有接近20万美元。”

节俭过头了。

韦伯斯特明显略感挫败,他垂下头,期待得到回应。“这个账号现在在你的名下。没有遗嘱,但是因为你没有表亲,所以不存在争议。”他又等了一下,“我们可以把这笔钱转到本地的一家银行。”他看了看海伦娜,“或者如果你希望的话,转到英国的——”

“西弗吉尼亚孤儿院。在艾尔肯斯。看着他们把钱打进账户里。还有,保证他们知道,这钱来自我的父亲。”

“唔,好的,这是……可以的。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诚实的回答应该是“因为他不会想要我拥有这笔钱”,或者更确切点说,“因为他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但这两句话我都没说,可能是因为海伦娜在房间里,或者可能是因为我不觉得这讼棍应该得到一个诚实的回答。我反而是嘟哝了些“他会希望这样的”一类的话。

他看着我的腿,寻找着合适的措辞:“这样固然是很好的,但军队的退休金……实在有点少,即便少校的也是。我认为你可能会希望保留一点儿钱,比如说,10万美元?”

这次我毫无保留地瞪着他,“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我很怀疑是为了我父亲的20万美元遗产。”

他吓了一跳,“当然了,皮尔斯先生。我只是想提出建议……为你的利益着想。实际上,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我带来了亨利·德鲁里·哈特菲尔德的消息,他是我们可敬的西弗吉尼亚州的州长。州长阁下希望你——哦,首先,他致以他最深切的哀悼。这不仅是你的损失,也是全州的,乃至我们这个伟大国家的损失。另外,他希望你能知道,他准备指定你接替你父亲在合众国参议院的席位,以州立法机构刚刚赋予他的权力。”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麦考伊家族的人会那么憎恨这帮毒蛇了77。亨利·哈特菲尔德是那个魔鬼哈特菲尔德的外甥,臭名昭著的哈特菲尔德家族的领袖。州长不能连选连任。他本来准备自己出马在两年前争夺那个联邦参议院的位置,但联邦在那之前一年宣布宪法第十七号修正案生效,让联邦参议员由直接选举产生,从腐败的州立法机构以及哈特菲尔德这样的幕后操纵者手中夺走了这份权力。我父亲是人民选出的第一批联邦参议员之一。他的死,还有刚才提到的那些钱,现在听起来更合理了。但是这个指派可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