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燃烧的雅加达 JAKARTA BURNIN CHAPTER 11

尼泊尔斯米克特郊区

伊麻里集团研究综合体

“醒醒,吉伐尔,他们在叫你的号码了。”

吉伐尔努力睁开他的双眼,但光线太刺眼了。他的室友俯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远处有扬声器隆隆作响:“204394,立刻前来报到。204394,立刻前来报到。204394,204394。报到。”

吉伐尔从小床上一跃而起。他们叫了他多久了?他的眼睛往左瞧瞧,往右望望,搜索着他和伐苏同住的3米乘3米的小间。他的裤子和衬衫在哪儿?不要啊……如果他迟到了,忘了穿好制服,他们肯定会把他踢出去的。他们在哪儿?他的室友坐在他的铺位上,举着他的白色裤子和衬衫。吉伐尔抓过衣裤扯到身上,差点把裤子撕坏。

伐苏低头盯着地板:“抱歉,吉伐尔,我也睡过了,没听到。”

吉伐尔想说点什么,但没时间了。他跑出房间,跑进门廊。几个小间空着,大多数小间里面只住一人。在通往另一侧的门口,一个勤杂工说:“胳膊。”

吉伐尔伸出他的胳膊:“204394。”

“安静。”那个男人说。他把一个带有小屏幕的手持装置在吉伐尔的胳膊上晃动。它“哔哔”响了几声,男人转过头喊道:“人来啦!”他给吉伐尔打开门,“往前走。”

吉伐尔加入到大约50名其他的“住客”当中。3个勤杂工把他们护送到一个摆着几个长排椅子的大房间里。椅子之间由高高的隔墙隔开,仿佛隔成了一个个工作间。椅子看起来有些像沙滩躺椅。在每把椅子旁边,都有一根银色的高杆,上面挂着3个袋子。袋子里面装着些清澈透明的液体,每个下面都吊着一根管子。在椅子另一边,矗立着一台机器,上面的读数装置比汽车仪表盘上的还多。机器底下有一捆电线垂落,系在椅子右边的扶手上。

吉伐尔从没见过这些玩意儿,迄今为止这种事情也没发生过。从6个月前他到这处设施里开始,日程几乎从无变化:早餐、午餐、晚餐都有精确的时间点,食谱也总是老样子。每餐之后,从他右臂上他们植入的那个阀门似的装置那里抽血;有时候在下午要去锻炼,胸口挂着监控的电极。剩下的时间里,他们都被关在那个小间里,3米乘3米,里头有两张床和一个卫生间。隔个两到三天,他们会用一台会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的大型机器给他拍张照。他们总是告诉他躺着别动。

每周他们要洗一次澡,在一间很大的集体浴室里男女混浴。目前为止那是最麻烦的部分——在浴室里你得设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他刚来的那个月,有一对被抓到在胡搞。之后再也没人看到过他们。

上个月,吉伐尔试着想要在沐浴时段留在他的小间里,但他们抓到了他。监察咆哮着冲进他的房间:“你下次再不守规矩,我们就会把你踢出去!”吉伐尔吓得要死。他们定期发给他钱,相当多。因此他别无选择。

去年,他家里失去了农田。没人能靠一小块农田缴清那些税,要是大些的田地,也许可以。地价跟坐了火箭似的,全印度到处都人口膨胀,所以他的家里和许多别的农民家里做了同样的事:让他们的长子去城里工作,双亲和小些的孩子们守在家里。

他的大哥在一家制造电子产品的工厂里找到了工作。吉伐尔和他的父母在他上班后一个月去看过他。那儿的条件比这里恶劣得多,工作已经让他付出了代价——离开他家农田的那个强壮的、活力四射的21岁男人,看起来一下子就老了20岁。他脸色变得苍白,头发越来越稀,走路都有点驼了。他总在咳嗽,他说厂里有病菌,宿舍里的每个人都得病了,但吉伐尔不相信。他哥哥把他攒下的那点钱交给他父母,然后说:“想想看,五到十年以后,我就有足够的钱给我们再买一块田啦。我会回到家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他们都装作十分兴奋的样子。父母说他们为他感到十分骄傲。

在他们回家的路上,吉伐尔的父亲告诉他们,明天他要出去,找个好点的工作。以他的本领,肯定能在哪儿当上管理层,他会赚很多钱的。吉伐尔和他母亲只是点头。

那天夜里,吉伐尔听到他的母亲在哭喊,片刻之后,他父亲也叫喊起来。以前他们从没吵过架。

第二天夜里,吉伐尔溜出了他的房间,给他们写了张留言,然后动身前往最近的大城市。城里满是在找工作的人。

吉伐尔求职的前七家都拒绝了他。第八个地方有些与众不同,他们什么问题都不问。他们往他嘴里伸进根棉签,让他在一间很大的接待室里等了一个小时,大部分人之后被要求离开。又等了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叫了他的号码——204394——并告诉他,他们可以雇用他到一家医疗研究机构工作,然后他们告诉他薪酬。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签下了协议,急得甚至伤到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