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第2/5页)

“唉,”娜娜戳戳我的脑袋,说:“小丫头思春,不好意思就算了,我们做人厚道点嘛。何况讲个故事也挺有意思呀,她平时就爱胡思乱想,满脑袋鬼点子。”

“切,讲故事哪里有八卦有意思呀……”

接着,几个人开始热热闹闹地讨论究竟是让我讲故事还是让我讲帅哥,我忽然发觉,其实没有人关心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他们兴致勃勃关注的都只是同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这个游戏更有趣。我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这次请我们出来的新同事阿黄忽然清了清嗓子,说:“其实,小敏不是在编故事,小时候,我就是住在香蕉城堡里的。”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扭头看着阿黄。大K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没事吧,你?怎么又出来一个捣乱的?”

阿黄看起来很镇定,说:“没骗你们。是真的。要不然我为什么叫阿黄呢?就是纪念我的香蕉们呀。”

菲菲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们一直以为是纪念你某只死去的小狗呢!”

大家都笑了。我感激地看着阿黄,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刚好,他也向我这边看过来,眼睛里盈满理解的笑意。

街边很多小店依然洋溢着新年的幸福,玻璃上雪白的“Happy New Year”弯成大大的月牙,橱窗里精心布置出壁炉和沙发,胖嘟嘟的玩具小熊和小猪挤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外面,我不觉看得有些出神。

“你真的很有童心哟。”阿黄在一旁看着我笑道。从哈根达斯出来后,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我俩安安静静地走了十多分钟,谁也没有说话。我很少让别人送我回家,这条路我一直习惯无声地前行。

我微微笑了一下:“只是偶尔看看而已,很少买回家的。”

“那,童话电影你很喜欢吧?如果我没猜错,你看过Tim Burton的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吧?”

“没有,但听说是很经典的片子。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噢,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觉得,里面的巧克力城堡很漂亮,应该是你喜欢的。”

“巧克力城堡……”我低头念着,记在心里,“正好你提到城堡,再给我说说你的香蕉城堡吧,刚才只匆匆说了个大概,能再多说一些吗?你为什么离开你的城堡呢?”

他停下来看着我,表情有点奇怪,让我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又开始微笑了,说:“还是你先开始吧。你不是说你住在冰激凌城堡吗?说来听听吧。”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下午也许不该和阿黄聊那么久。其实有不少细节都在暗示,他并不是我期待的理想的倾听对象,我们随意找了一家咖啡馆,我的心情很好,因为墙壁是我喜欢的苹果绿色。我说了很多话,印象中,我很久没有说过那么多话了。我细细地描述着我的屋檐、我的桌子和天台上开着的那些花儿,我努力回想着塑造它们的过程中所有的艰辛,我还在一张小纸片上画出了几个阶段的我的城堡,画出每一次大的变形。当笔尖和白纸细细摩擦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一切对于我来说是如此轻而易举,我甚至不用一丝努力就能唤起最清晰的记忆,这些画、这些话一直在我的指尖舌尖,等待着一个缓缓流淌的机会。

我失去了我的城堡,我不想连记忆都失去。

阿黄一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说话不多,偶尔插入几个问题。

“你说你的城堡能随着你的想法发生变化?”

“当然啦,我的生活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塑造它呀。难道你的城堡不会变吗?”

听了这话,他微微有点脸红,说:“嗯……是,它是可以变化,但我,没怎么想过。”

我没有再多问,他也没有再提。他似乎对我们当时的Party很感兴趣,于是我讲了很多我们一起聚会的事情。我给他讲我的朋友们,讲他们的城堡怎样和我的一起长大,讲我用梅子和杏做成的屋檐下的铃铛,还有我们晚宴时缓缓流动的乳酪地板。我还告诉他关于飞行者的故事,说他们怎样居无定所,怎样行为乖张,怎样来来回回飞越我们的城堡。

“有一次,一个长得特别特别高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的城堡外面。他说我住的地方太冷了,他要带给我温暖,于是他俯下身发出光来,照在我的屋顶上,我的窗帘开始融化,墙角的小花圃也慢慢化成了彩色的小溪。”

“用烤箱烤冰激凌,这主意不错。”阿黄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开始的时候,我只觉得每天都灿烂得像六月,那些融化的雪糕也很美味。但慢慢地,我的城堡开始拒绝那种温度,开始停止融化,不再吸收他发出的光芒,于是,一点一点地,我的屋子又变凉了,我又回到了习惯的温度,我发现,我们真的不在同一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