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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

“那是一种古老的疾病——”

“对,”杜雷说,“我知道什么是肿瘤。但它怎么像人类了?”

赛克·哈尔蒂恩极为柔和的重音音调显得有一点激动。“我们遍洒在整个银河中,杜雷,就像肿瘤细胞遍布一个活体。我们繁殖,毫不顾及其他无数的生命形式。为了让我们繁荣昌盛,它们必须死或是被推在一边。我们清除跟我们竞争的智慧生命形式。”

“比如说?”

“比如希伯伦的赛内赛移情精,嘉登的湿地马人。杜雷,嘉登的整个生态系统都被破坏了,就为了让几千个人类殖民者能在那里生活,而曾经有数百万原星生命在那里繁荣兴盛。”

杜雷弯曲着一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是地球化改造的缺陷之一。”

“我们没有改造旋转星,”圣徒紧接着说道,“但是那些雄伟的生命却被捕杀殆尽。”

“但是没人知道泽普棱是不是智慧生命。”杜雷说,连他自己都听出了自己口气中动摇的信心。

“它们吟唱,”圣徒说,“跨越数千公里的大气,它们以歌声的方式互相呼唤,那歌声之中包含着意义、爱、悲伤。但它们还是被捕杀得绝种了,就像旧地的巨鲸。”

杜雷交叉双臂。“我同意,这里面的确存在不公。但是如果想要纠正它,肯定会有更好的方式,而不必去支持伯劳教会的残酷哲学……不必让这场战争继续下去。”

圣徒的兜帽来回摇了摇。“不。如果这些仅仅是人类的不公,当然有其他的补救方法。但是,导致种族的毁灭和世界的抢掠的这许多病症……许多疯狂……其实是来自罪孽的共生。”

“共生?”

“人类和技术内核的共生,”赛克·哈尔蒂恩的口气非常尖锐,杜雷还从没听过圣徒这样讲话,“人类和机器智能。哪个是另一个的寄生虫?现在,这共生体的两部分谁都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了。但这是一个罪恶的共生体,反自然的作品。甚至比那还要糟,杜雷,那是进化的死胡同。”

耶稣会士站起身,走到栏杆前。他举目眺望整个黑暗的树梢世界,它们就像夜晚的云巅铺展开来。“比起求助于伯劳和星际战争,肯定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伯劳是催化剂,”哈尔蒂恩说,“它是森林因过度人工种植而变得发育迟缓或得病时的清洁之火。虽然会有艰难时代,但是结果会是新生,各个物种都会发芽繁殖……不仅是其他地方,同时也是在人类自身的社会中。”

“艰难时代,”杜雷沉思道,“你们的兄弟会愿意眼睁睁看着十亿人死于非命,就为了实现这……清理工作吗?”

圣徒握紧双拳。“不会的。伯劳只是警告。我们的驱逐者弟兄仅仅是要牢牢控制海伯利安和伯劳,以便打击技术内核。那就像是外科手术程序……摧毁寄生体,让人类作为生命循环的独特伙伴重生。”

杜雷叹了口气。“没有人知道技术内核住在哪里,”他说,“驱逐者如何进行打击?”

“他们会的。”世界树的忠诚之音说道,但声音中缺少了片刻之前的自信。

“攻击神林是协议的一部分吗?”神父问。

现在轮到圣徒站起身踱起步来了,他首先走到栏杆前,然后回到桌子旁。“他们不会攻击神林的。那就是我把你留在这儿的原因。之后你必须向霸主报告。”

“驱逐者会不会攻击,他们马上就会知道。”杜雷说,困惑不已。

“对,但他们不会知道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会逃过一劫。你必须把消息带过去。把真相解释给他们听。”

“见鬼去吧,”保罗·杜雷神父骂骂咧咧道,“我已经厌倦当别人的信使了。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伯劳的到来?战争的缘由?”

“有预言——”赛克·哈尔蒂恩开口。

杜雷的拳头砸向栏杆。他该怎么解释某个生物的幕后操纵者——或者某股力量的作用者呢?他们,甚至能操纵时间!

“你会亲眼看到……”圣徒再次开口,似乎是为了强调他这句话,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柔和声音,几乎就像是数百万隐藏着的人类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呻吟着。

“老天。”杜雷说着,他朝西方望去,在那儿,太阳似乎从不足一小时前沉没的地方又升了起来。一股热浪摩挲着树叶,拂过他的脸庞。

五朵盛开的内卷蘑菇云爬出了西方的地平线,随着它们翻腾凋谢,黑夜变成了白天。杜雷本能地遮住双眼,最后他意识到,这些爆炸发生在极其遥远之地,虽然它们如同海伯利安的太阳般璀璨,但它们并不会弄瞎他的双眼。

赛克·哈尔蒂恩把兜帽朝后拉去,热风吹拂着他古怪的绿色长发。杜雷盯着这男人那硕长、瘦削、微微有点亚洲人风格的面貌,他意识到,眼前的这张脸上蚀刻着震惊。震惊,难以置信。哈尔蒂恩的兜帽中轻声发出通信呼叫和兴奋之音的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