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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本跳了起来。手里仍旧拿着刀,但是现在,那刀刃——以及愤怒——是冲着他自己的搭档去的。“嘿,你这家伙是不是昏头了?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他他妈是在扯淡,就是想让他的小命活得长一点。”

老谢没有不理睬,也没被吓得后退。“当然,也许他在扯淡。但这有啥子关系?我们去船闸,连半天时间也用不到,反正我们也没事干,咋样?要是没船,没金子,那你就把他咔嚓了,咋样?不就是慢点死嘛,那滋味就像被倒吊着一样。要是有金子,你不是一样能把他咔嚓了,拿刀的干活,只是你已经成了有钱人了,咋样?”

奥本在愤怒和理智间徘徊了一秒钟,转到一边,拿着陶质零锋刀,把怒火朝一棵八厘米粗的内维尔树发去,砍中了树干。他及时转回身,蹲在领事面前,然后重力告诉那棵树,它被切断了,内维尔树一头栽倒在河边,树干发出一阵轰响。奥本一把抓住领事依旧潮湿的衬衣前襟。“好吧,霸主老头,我们去看看那里到底有啥玩意儿。你敢跑,我就切掉你的手指或者耳朵,就当练刀法,哈哈,听见了吗?”

领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三人走入了灌木和矮树的树丛中,领事走在老谢身后三米远,他身后三米远是奥本。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沿着他来时的相反方向跋涉,一点点远离城市、飞船,以及拯救索尔和瑞秋的希望。

过了一小时。领事还是想不出任何聪明的法子,一旦抵达支流又没发现游船,他该怎么办。有几次,老谢朝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安静并躲起来,其中一次是听见了蛛纱在树枝间翩翩飞舞的声音,另一次是听见河对岸的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但是没看见一个人影。丝毫没有救援的迹象。领事记起河岸边那些被烧焦的房屋,空空的茅舍,无主的码头。由于害怕伯劳,害怕在疏散时被扔给驱逐者,外加几个月来被自卫队的流氓无赖四处抢劫,这地方已经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土地。领事策划着各种借口和延长性命的办法,但最后把它们撇在一边。他唯一的希望是,他们会走得离船闸很近,他能在那儿纵身一跃,跳入深深的急流,虽然双手还绑在身后,但他会尽量让自己不沉下去,直到他藏身在那个尖岬下方迂曲的小岛上。

只是,他现在已经累得没力气游水了,即便双手没被绑也没这个力气。两个男人携带的武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瞄准他,即便给他十分钟的优先时间,让他在暗礁和小岛间行动,他也没办法。领事已经累得头脑迟钝,老得勇气全无。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儿,已经亡去许多年了,是在布雷西亚的轰炸期间被炸死的,刽子手比这两个家伙更为可耻。领事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信守诺言,无法帮助其他朝圣者。他感到遗憾……无法目睹这一切的结果。

奥本在身后吐了口唾沫,叫道:“嘿,去他妈的,老谢。我说,我们给他来点好看的,帮他开开他的尊口,咋样?如果真有船,我们自个儿去,咋样?”

老谢转过身,擦了擦眼睛周围的汗水,满眼疑惑地朝领事皱了皱眉,然后说道:“嘿,得,也许你说得对,随你,不过,别让他最后开不了口,咋样?”

“那当然。”奥本咧嘴笑道,把武器挂在肩上,拔出零锋刀。

“不许动!!”头顶上传来低沉而有回响的声音。领事跪倒在地,前自卫队的匪徒训练有素地立马解下武器。他们四周传来一阵奔腾狂吼,以及树枝和灰尘的抖动鞭挞,领事抬起头,正好看见布满云彩的夜空中泛起的涟漪。云彩下方,头顶正上方,有一团东西正在下降。老谢举起钢矛枪,奥本正举着发射器瞄准,然后三人同时坠倒,不像什么士兵射击手,也不像什么弹道方程式中的后坐力运动,而像是奥本先前砍倒的那棵树一样倒了下来。

领事的脸朝下仆倒在尘土和沙砾中,他躺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根本就眨不动。

击昏式武器,他想到,脑子里的神经突触已经迟缓得仿佛陈年老油。尘土飞扬的河岸边,有什么巨大无形的东西在三人之间着陆,一阵局部的飓风同时猛烈爆发。领事听见舱门打开时的呜鸣,阻种涡轮下降到起升临界点时内部发出的嘀嗒声。他依旧无法眨眼,更别提抬头了。他的视野中只剩下好几块鹅卵石,一片沙丘,一小片森林一样的草地,以及一只建筑蚁,在这么点距离下它看上去是那么大,那东西对领事湿润但毫不眨动的眼睛似乎顿时来了兴趣。它转了过来,朝面前离它半米远的湿润战利品急速跑来,领事想到的是“急速”,但耳边听到的却是身后不慌不忙的脚步声。

一双手伸到了他的臂膀下,一声咕哝声,传来熟悉但不自然的声音:“该死,你重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