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5页)

山脉逐渐临近,领事抬头望去。十分钟的飞行已经完成了在这片不毛之地上徒步旅行两小时的路程。其他人劝他不要在时间要塞停下找塞利纳斯,不管什么样的命运降临到诗人头上,同样的命运早晚也会找到领事,甚至在他的旅程真正开始之前。他心满意足地在悬崖壁上距地面两百米的窗户之上盘旋,三天前他们曾在一臂之外的阶地眺望山谷。他在那里大声喊着诗人的名字。

回答他的只有从要塞黑暗的宴会厅和走廊传来的回音。领事紧紧地攥着霍鹰飞毯的边缘,距离垂直的石墙这么近,他感觉到高度和无遮无靠带给他的眩晕。飞毯转弯离开要塞,抬升高度,朝着山头关隘爬升,雪在星光下闪耀着光芒,他松了一口气。

他沿着缆车的线缆一路前行,线缆通向关隘,连接着两座九千米高的峰顶,横跨广阔的山脉。在这个高度非常寒冷,领事庆幸自己带着卡萨德额外的保暖斗篷,他可以蜷在下面,小心不把手和脸的皮肉暴露在外。滤息面具的凝胶盖过他的脸庞,就像某种饥饿的共生体,狼吞虎咽地吞噬着稀薄微少的氧气。

这就足够了。领事在凝结着冰碴儿的线缆之上十米处飞行,缓慢地深吸着气。现在这些加压电车全都静静地停在那儿,冰川、峻岭和掩裹在阴影之下的山谷那万径人踪灭的景象令心脏狂跳不止。领事踏上这条旅途唯一值得高兴之处,就是最后看了一眼海伯利安的壮美景色,至少它还没有被伯劳的威胁或驱逐者的侵略糟蹋分毫。

当初缆车将他们从南部运送往北岸花了十二小时。尽管霍鹰飞毯航速缓慢,每小时仅达二十公里,但领事飞越此地也只花了六小时。他在高耸的山峰之上飞行,阳光洒在身上。他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之前是在做梦,此刻霍鹰飞毯正飞向另一座高峰,峰顶比他现在的高度还要高五米,他立马大惊失色。前方五十米外就是圆石和雪原。他猛然向左拐弯,感觉到霍鹰飞毯的飞行装置里有什么东西失灵了,朝下掉了三十米,飞控线终于保持住了平衡,并稳定下来。一只三米翼展的黑鸟——一部分当地人称之为预兆鸟——从它冰冷的巢穴中飞离,飘浮在稀薄的空气上,回头用漆黑如珠的眼睛看着领事。

领事紧紧抓着飞毯边缘,指节发白。幸好他之前将行李袋的绑带拴在了腰带上,不然这个袋子早就掉入了脚下遥远的冰川。

没有了缆车轨道的踪影。领事不知怎的睡了太久,霍鹰飞毯都偏离了航道。他惊惶了一阵,把飞毯朝这边扳扳,又朝那边挪挪,绝望地要在四周利齿般的群峰之间找出一条小路。然后他看见前方和右边斜坡上清晨的金黄色阳光,影子跨越身后及左侧的冰川和苔原,于是他明白,自己依然还在正确的路线上。在群峰最后的这片山脊之外就是南国的丘陵。在那之外……

领事轻敲飞行装置,催促霍鹰飞毯升高,它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勉勉强强地升高了,直到越过最后这座海拔九千米的峰顶,他现在能看见远处低矮的山峦,逐渐缩减成仅有三千米海拔的丘陵。领事带着感激的心情朝下降落。

他找到了闪着微光的缆车轨道,距离他的飞行轨道与笼头山脉的交点八千米远。缆车静静地悬在西面终点站的周围。身下,朝圣者歇脚地的建筑物稀稀拉拉地出现了,就跟几天前一样破烂不堪。没有风力运输船的影子,他们之前将风力运输船留在了凌跨在草之海浅处的低矮码头,但现在那里空无一物。

领事降落在码头附近,关闭霍鹰飞毯的飞控装置,舒展了一下有些疼痛的双腿,为保险起见,他卷起飞毯,然后在码头附近一座废弃的建筑物里找到了一间厕所。他方便完时,清晨的阳光正慢慢潜向丘陵,抹去那里最后的阴影。南面和西方视野所及之处,皆是草之海的地盘,它那如同桌面般的平滑表面偶尔被清风撩开,荡起层层涟漪,拂过青翠欲滴的草面,此时,其下黄褐色或深蓝色的茎杆便会昙花一现,那动静和海浪几乎毫无二致,竟会让人联想到会不会有白沫出现,抑或鱼儿翻腾。

草之海里没有鱼,但那里的剧毒大草蛇足有二十米长,如果领事的霍鹰飞毯在半空中失灵,就算是安全着陆,他也不可能苟活太久。

领事展开飞毯,将背包背在身后,然后激活了飞毯。他现在飞得相对较低,距离地表二十五米,但也不至于低到让剧毒大草蛇将他误认作低飞的猎物之一。朝圣者乘坐风力运输船穿过这片海,花了不到一整个海伯利安天,但现在,风持续不断地从东北方吹来,令得飞毯有一点点来回打旋。领事打赌,他可以在十五小时内飞过海的最狭窄部分。他轻轻敲了敲前进控制装置,霍鹰飞毯加速行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