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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些许响动。大厅里有东西,就在她和楼梯之间。拉米亚拉起最后的背包,从腰带中抽出父亲的自动手枪,慢慢走下楼梯。

里面空无一物;那些大黑鸟也没有回来。沉重的挂毯被风掀起,就像那片狼藉的食物与餐具上头飘着的腐烂三角旗。远处的墙上,靠着一个硕大的伯劳的面部雕塑,全部由自由漂移的铬和钢铁组成,迎着微风慢慢旋转。

拉米亚侧身缓缓走过这个地方,每隔几秒,便转一次身,以免背对同一个黑暗角落太久。突然,一声惨叫让她定在了那里。

那不是人类的惨叫。那哀泣声调是超声波乃至更高频,听得拉米亚牙齿发酸,她用发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手枪。那声音又戛然而止,犹如唱针被突然从唱片上拨了起来。

拉米亚望见了声音的传来之地。宴会餐桌之上,雕像之上,六面巨大的彩绘玻璃窗之下,渐逝的天光从暗淡颜色中流出的地方,有一扇小门。声音在四周回荡着传出,就像是在逃离遥远深处的某座地牢或地下室。

布劳恩·拉米亚有些好奇。她的整个生命都是在与超乎常人的好奇心搏斗,而最终她选择了已被荒废却有时充满趣味的职业——私人侦探。不止一次,她的好奇心曾让她陷入了尴尬或麻烦的境地,甚至两者兼有。更多的情况下,她的好奇心得到了鲜为人知的学识作为报偿。

但这次没有。

拉米亚是来寻找急需的食物和水的。不可能有其他人来过这里……那三个年长的人不可能比她先到,尽管她还绕路去了趟废城……而另外的任何东西和任何人都不值得她关心。

卡萨德?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那声音不可能发自军部上校的喉咙。

布劳恩·拉米亚从门边慢慢退后,手枪蓄势待发,她找到去主层的楼梯,小心地走了下去,走进每一间屋,在搬动着七十公斤货物和十几瓶水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蹑手蹑脚走着。她从底层一片失去光泽的玻璃上瞥见了自己——矮小结实的身体泰然自若,举起的手枪旋转着,一大堆沉重的背包在背上和宽带子上荡来晃去,瓶子和饭盒一同叮当作响。

拉米亚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玩。她走出最底层,走进清凉稀薄的空气,准备再次走下阶梯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再需要手电——傍晚的天空突然覆满了低云,向星球上洒下一片粉红琥珀相间的光芒,甚至连要塞和脚下的丘陵地带都被这充足的光芒照亮。

她两步两步地跨下陡峭的楼梯,还没走到半路,强壮有力的肌肉就已开始疼痛。她没有收起枪,而且保持射击准备,以防有东西会从上头下来,或是从岩石面上的孔洞里钻出。快到底部了,她一步步走下楼梯,抬头朝半公里之上的塔楼和露台望了一眼。

岩石正在朝她坠落。不止是岩石,她意识到,还有笕嘴也从它们古老的栖身地上被拔出,正随石块一起翻落,黄昏的光芒照亮了它们恶魔般的脸。拉米亚撒腿就跑,背包和瓶子晃荡着,她意识到,已经来不及在这些碎片落地之前抵达安全区域,于是一头奔向两块互相倚靠的岩石之间。

身上的背包让她完全挤不进那条缝隙,她挣扎着,松开带子,听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响声,意识到那是第一波岩石砸在她的身后,跳飞到头顶上的声音。拉米亚又推又拉,力量大得撕裂了皮革,扯断了纤维塑料,最后终于挤到了岩石下面,把背包和水壶朝自己拉近,同时决定不回要塞了。

如脑袋和拳头般大小的岩石往她四周乱砸。一个石妖破烂的头颅弹过,砸碎了不到三米远外的一颗小石头。过了一会儿,空气中充满了导弹味,一些大的石头在头顶的岩石上砸得稀烂,等这轮石崩过去,就剩下第二轮坠落中小石头的轻拍声。

拉米亚弯下身,把背包托进安全的地方,这时,一块通信志大小的石头从外面的石头表面弹起,几乎是水平地朝她的藏身处——在两块岩石搭就的小洞穴里弹了两下,然后击中了她的太阳穴。

拉米亚如老人般呻吟着醒来,头痛欲裂。外面已经完全入夜,遥远的遭遇战发出的亮光穿过头顶的条条裂缝,照亮了藏身地的内部。她伸出手指摸摸太阳穴,发现血已经沿着脸颊和脖子结成了硬块。

她爬出缝隙,挣扎着爬过外面滚来滚去的新落下的岩石,坐了一会儿,她低下头,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的背包完好无损,只有一个水壶打碎了。她找到了手枪,就在之前丢下它的地方,那块小空地竟没有杂乱的岩石碎块。她脚下露出地面的岩层在这短暂石崩的暴力冲刷中,已经留下了伤疤和条条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