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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还是足够的,”温特伯说,“另外,卡萨德的额外补给品口袋里还有些冷食物包,还可以吃上几顿。最后咱们就吃骨垢猅,或者自相残杀。”

领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将烟斗放回上衣口袋。“我建议,咱们在走到那种境地之前先回时间要塞。我们从‘贝纳勒斯’号上带来的冷冻压缩食物已经全部消耗完了,但要塞还有储藏室。”

“我会很乐意——”拉米亚开口道,但她的话被狮身人面像内部传来的一声惊叫打断了。

她第一个冲到狮身人面像,将自动手枪握在手里,然后走进了入口。走廊很昏暗,他们睡觉的那间屋子更黑,过了一会儿她才确定那里没有人。布劳恩·拉米亚蹲下身,将手枪朝走廊黑暗的曲线挥去,塞利纳斯的声音再次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传来,大喊着:“嘿!大家快来!”

领事走进入口,布劳恩回过头。

“在原地等着!”拉米亚厉声喊道,飞快地走向走廊,贴着墙,伸出手枪,子弹上膛,拉下安全栓。下一间小屋盛殓着霍伊特的尸体,她在开着的门口停下,伏下身,往四周转了一圈,然后走了进去,一路用武器开道。

蹲在尸体旁的马丁·塞利纳斯抬起头来。

他们用来遮盖神父身体的纤维塑料单皱巴巴地耷拉着,塞利纳斯伸手掀起一端,盯着拉米亚,毫无兴趣地朝枪看了一眼,又回头凝视着尸体。“你相信吗?”他轻轻地说。

拉米亚放下武器,走近了些。领事在他们身后朝里窥视。布劳恩听到索尔·温特伯在走廊里;因为孩子在啼哭。

“我的天哪。”布劳恩·拉米亚说着,蹲在雷纳·霍伊特神父的尸体旁。年轻神父被痛苦扭曲的面容已经被重塑成一个将近七十岁的男子的脸庞:高挑的眉毛,带有贵族气息的长鼻梁,薄嘴唇在嘴角有些隐笑似的上翘,尖锐的颧骨,灰白头发的际缘之下长着尖削的耳朵,羊皮纸一般苍白薄稀的眼睑下,是一双大眼睛。

领事在他们身边蹲下。“我见过他的全息像,这是保罗·杜雷神父。”

“瞧。”马丁·塞利纳斯说。他把被单继续往下拉,顿了顿,然后翻过尸体,让他侧身躺着。两个小小的十字形在男子的胸膛上搏动着,发出粉红的光,就和之前霍伊特一样,但他的背上光滑如初。

索尔站在门边,嘘止了瑞秋的哭声,温柔地摇荡着她,低声哼着摇篮曲。等到孩子安静下来,他说道:“我还以为毕库拉要经过三天才能……复生。”

马丁·塞利纳斯叹息道:“毕库拉已经被十字形线虫反复还魂了两个多标准世纪。可能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容易些。”

“他还……”拉米亚开口道。

“活着对吧?”塞利纳斯拉过她的手,“摸摸看。”

男子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皮肤摸起来很温暖,也能感受到皮下十字形散发的热量。布劳恩·拉米亚猛地抽回手。

这个六个小时前还是雷纳·霍伊特死尸,现在睁开了双眼。

“杜雷神父?”索尔一面说,一面往前跨了一步。

男子转过头。他眨眨眼,似乎微弱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眼睛,然后发出一声无法理解的声音。

“水。”领事说着,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摸出他随身携带的小塑料瓶。马丁·塞利纳斯托着男子的头,领事将水喂进他嘴里。

索尔走近,单膝跪下,将手搭在男子的前臂上。就连瑞秋的深色眼珠也显出好奇的眼光。索尔说:“如果你说不出话,就眨两下眼睛表示‘对’,眨一下表示‘错’。你是杜雷吗?”

男子转头面向学者。“是的,”他轻轻地说,声音低沉,语调优雅,“我是保罗·杜雷神父。”

充当早饭的是最后剩下的一点咖啡,用展开式加热装置煎的肉末,一小铲混合在二次水合牛奶里的谷粒,还有他们吃剩的最后一块面包,撕成了五小块。拉米亚觉得这些还算可口。

他们坐在狮身人面像外张的翅膀下阴影的边缘,用一块低矮的平顶石作桌子。太阳逐渐爬高,快到上午了,天空依然万里无云。四周静寂无声,只有叉子或汤匙偶尔发出的叮当声,还有他们小声的交谈。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索尔问。神父穿着领事多出的一套飞船服,那是件灰色的跃迁航服,左胸上印有霸主印章。但制服小了点。

杜雷双手捧着咖啡杯,像是要将它举起,作为祭祀之用。他仰头望着天空,深邃的双眼泉涌着同样深邃的智慧和悲伤。“我死之前的事?”杜雷问,那高贵的双唇勾勒出一个笑容。“是的,我记得。我记得流放,记得毕库拉……”他又低下头,“甚至特斯拉树。”

“霍伊特跟我们讲过那树的故事。”布劳恩·拉米亚说。神父曾经将自己钉上火焰林中一棵活跃期的特斯拉树,忍受多年的痛苦、死亡、复生、再次死去,却没有向躲在十字形下那些形态简单的共生体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