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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我问他。
“没事,安迪密恩先生,”机器人说,“但如果在那个高度再待上几分钟……”
我朝山下的云层望去,我们已经把损坏的翼伞折叠起来,留在了那里。“我想,我们离开这里时,用不着那些翼伞。”
“对,”伊妮娅说,“快看。”
这时我们已经出了巨石和碎石坡的区域,来到了一片绿草茵茵的高地上,两边是高耸的悬崖。在长满肉质草的草地上,纵横交错的是柴羊的足迹和石头小道。冰雪融化而成的小溪潺潺地顺着岩石流淌而下,溪涧上还架着石板桥。远处有几个牧人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向高处爬来。现在,我们转过冰原下的一条之字坡道,抬起头,望向出现在眼前的一座建筑。它由白石建成,坐落在灰色的城墙上,看样子只有一个可能:一座庙宇。冰雪山坡一路延伸至蓝色的天际,在这蓝白两色的广袤空间中,这座建筑闪闪发亮,就像是一座圣坛。这时,伊妮娅指了指小径旁的一块白色巨石,光滑的石面上刻着一首诗: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杜甫(旧地中国之唐朝)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泰安。在那儿的山坡上,建有几十座寺庙,几百家商店、旅馆和农家,还有无数小型神龛,有一条热闹的街道,两侧摆着许多货摊,每个货摊都罩着一个明亮的帆布篷。这里的人都很好——这真是一个匮乏无用的词语,但我想,也就只有它合适——他们都一头黑发,目光明亮,牙齿雪白,肌肤健康,仪态举止充满了骄傲和活力。衣料有丝质和染色棉布,颜色鲜艳,但也有着雅致朴素的感觉。这里有许多僧侣,穿着橙色和红色的袍子。由于雨季时一向没外人来泰山,所以就算这些人瞪着眼睛朝我们看,我也不会觉得意外,但事实上他们的眼神都很友好,很亲切。实话说起来,街上还有许多人围在我们身边,叫着伊妮娅的名字,拉着她的手或袖子。我想起伊妮娅以前是来过泰山的。
伊妮娅指了指泰安市上面的一堵山崖,那儿有一块白色的巨石。在巨石的光滑一面上刻着很大的汉字,伊妮娅说是《金刚经》,是佛教的一部重要经典。它随时在提醒僧侣和过客,世间万物的根本本质就像是头顶这片浩瀚空无的蓝天。伊妮娅又指了指泰安城边上的一天门,那是一座巨大的岩石拱门,上部是红色的宝塔状屋顶。通往玉皇顶的两万七千级台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有人在那儿等着我们。在泰安市中心的庞大寺院中,一千两百多名红袍僧侣安静地盘腿而坐,排成整齐的队列,他们正等着伊妮娅的到来。驻留喇嘛跪地行礼,向伊妮娅致以敬意,伊妮娅扶他起身,抱了抱这位老者。接下来,我和贝提克坐到了垫着垫子的低矮讲台边,而伊妮娅开始简略地向众人演讲。
“去年春天,我和你们说过,我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轻声地说道,声音在巨大的大理石厅堂内清晰可闻,“现在我感到很开心,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你们。你们中,有一些人在我上次来时便取得了共享礼,我知道,你们已经学会了死者的语言,学会了生者的语言,甚至还有一些人学会了聆听天体之音,并且,我向你们保证,你们很快就能走出第一步。
“从许多方面来说,今天是一个令人心痛的日子,但我们的未来是光明的,有希望,有改变。我很荣幸,你们能选择我作为你们的老师。我很荣幸,我们能一起探索这个难以想象的富饶宇宙,并分享这些经历。”她顿了顿,望了望我和贝提克。“这两位是我的同伴……我的朋友贝提克,我的爱人劳尔·安迪密恩。他们同我一起完成了此生最漫长的旅程,分享了其中的艰难困苦,他们也和我一起完成了今日的朝圣之旅。离开你们之后,我们将花上一天时间,穿过三座天门,进入龙口,最后,愿佛陀保佑,我们将前往碧霞祠和玉皇庙。”
伊妮娅又顿了顿,她望着一个个光秃秃的脑袋,一双双明亮的黑色眼睛。我明白,这些人不是宗教狂徒,也不是毫无头脑的仆人或自惩的苦行者,事实上,这一排排人,都是些有智慧、有渴求的机敏年轻男女。虽然我说“年轻”,但在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庞中,还有许多蓄着灰胡子、一脸皱纹的老者。
“我亲爱的喇嘛朋友告诉我,今天有更多人想要共享虚空的礼物。”伊妮娅说。
前排约有一百名僧侣跪在了地上。
伊妮娅点点头。“那就开始吧。”她轻声说。喇嘛拿出几壶酒,几只简单的铜杯。但伊妮娅没有立即倒酒并割破手指挤出鲜血,她说道:“但是,在你们享用这杯酒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们,带来的变化将会是身体上的,而不是心灵上的。你们个人对上帝或悟道的追求,仍将维持原样。这次改变不会带来顿悟或救赎,而只是……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