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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传送门另一面出来时,伯劳已然不见。

片刻之后,我放下步枪,往四周望去。这儿的河流又宽又浅,天空是深蓝色的,比海伯利安的湛青色还深,参天的层积云高耸在遥远的北方。云团似乎染上了夕阳的余晖,往身后一瞥,可以望见低空中悬着一轮巨日。我感觉这时应当是日落,而不是日出。

河岸上岩石堆积,野草丛生,灰土相连。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焦灰的味道,似乎我们穿过的地方被森林大火烧毁过。新生的林木长得非常低矮,这印证了我们的想法。右边好几公里之外,耸立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外表看上去像是盾状火山。

“我猜,这就是神林,”贝提克说,“那是乾坤树的遗迹。”

我又望了望那个黑色的火山锥。树怎么可能长到那么大!

“伯劳上哪儿去了?”我问道。

伊妮娅站起身,走到怪物原先站着的地方,伸出双手,探向空气,仿佛那怪物隐身了。

“抓紧!”木筏驶入一段不太凶猛的急流,我喊了一声,然后回到舵旁,解开它,机器人和女孩则拿起两侧的撑杆。筏子在浪中起伏,水花四溅,还差点调个个儿,可泛着白花的河段很快就过了。

“真好玩!”伊妮娅说道。长久以来,这是我听到她说得最欢悦的一句话。

“对,”我说,“好玩,不过筏子快散架了。”这话有点夸张,但夸张得并不过分。这堆木头本来就不牢,现在前端已经开始松了。我们的装备也丁零当啷地掉在垮掉的超薄帐篷上,散得到处都是。

“那儿有块平地,我们可以在那靠岸。”贝提克一面说,一面指着右边岸上的一片草地,“看起来,越往前走,山势越加险峻。”

我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那些黑色的山脊。“你说得对,”我说,“前方可能有更凶猛的激流,能靠岸的地方也可能更少。咱们最好在这儿把松散的木头绑牢。”

女孩和机器人把木筏撑到右边岸上。我跳下去,把木筏拖到泥泞的河岸上。木筏前端和右舷的损坏其实不严重,只不过是松了几根用作绑缚的幻影皮带,木板稍稍裂了开来。我朝上游瞄了一眼。太阳更低了,不过看样子还要再过一小时左右天才会黑。

“今晚扎营吗?”我觉得这儿可能是最合适的地方,要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还是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伊妮娅坚定地说。

我明白她的冲动,依库姆-利雅得时间,现在还是清晨。“可我不想在天黑后还要应付那恼人的急流。”我说。

伊妮娅眯眼看着西沉的太阳。“我也不想天黑后就在这儿坐着,”她说,“咱们尽量走远点儿。”她拿过望远镜,仔细看看河流右边的黑色山脊和左边黑漆漆的山峦,“他们不该把一条充满危险的急流作为特提斯河的一部分,对吧?”

贝提克清清嗓子。“据我估计,”他说,“大部分的熔岩流,都是在驱逐者攻击这颗星球时产生的。一次切枪攻击,就可以造成类似于地震的破坏,制造出如此险恶的滩流。”

“不是驱逐者。”伊妮娅轻声说。

“你说什么,孩子?”

“不是驱逐者,”她更坚定地说道,“是技术内核制造的飞船攻击了环网……是它们伪装成驱逐者侵略。”

“好吧。”我已然忘记马丁·塞利纳斯在他《诗篇》的最后几章里,曾详细解释过这些。我读那首诗的时候,那部分对我来说还没有太大意义。而现在,也毫不相干。“可是,河两岸尽是些被熔成渣的山,也许还有凶险的急流,甚至可能有瀑布,不管怎样,木筏不一定能通过。”

伊妮娅点点头,把望远镜放回我的背包。“如果不行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走路过去,游到下一座传送门那儿。不过我们还是赶紧修好木筏,尽量走远点。一看见险滩,就赶紧靠岸。”

“也许,与其说是河岸,还不如说是悬崖峭壁,”我说,“那些熔岩好像不容易登上。”

伊妮娅耸耸肩。“那就爬山,然后走路。”

我承认那晚我对那丫头油然生出敬佩之情。我知道她很累,还生着病,受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情感的折磨,害怕得半死。但我从没见她准备打退堂鼓。

“啊,”我说,“至少伯劳走了。那是好兆头。”

伊妮娅凝神看着我,想笑,但没笑出来。

修复工作只花了二十分钟。我们重新绑好了带子,从中间抽出几根木头绑到前端,然后把超薄帐篷平铺在上面,当作脚垫,免得脚被打湿。

“如果天黑了还要继续前进,”伊妮娅说,“那我们得重新竖好桅杆,用来挂提灯。”

“对。”我说道。我先前留了根长长的撑杆,就是为了应对这个目的。于是我竖起它,插进一个孔槽,把底部捆牢,又用刀刻了一段浅槽,当作挂提灯的把手。“现在就点上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