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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小时里,我重新戴上了夜视镜,拿出激光笔,设置在最广状态,让它照亮我们的飞行路线。时速达到了三百公里,岩壁倏忽而过,令人心慌,比起黑暗来,这更加让人感到恐惧。

当第一束光线出现并让我目盲的时候,我依旧戴着眼镜。我马上摘掉它塞回背心口袋,眨眨眼,甩掉眼中的残影。霍鹰飞毯正载着我飞速朝一个极为明亮的正方体冲去。

我记起来了,老诗人说第三座穴冢已经封闭了两个半世纪多。陨落之后,海伯利安上所有墓冢的入口都被封住了,但事实上,在第三座穴冢那封闭的入口后面,还有一堵石墙,它堵住了通向迷宫的路。几个小时以来,我内心一直半含期待,自己将会以时速三百公里急速撞向那堵石墙。

正方形亮光迅速变大。我意识到,这条地道已经朝上爬升了一段时间,现在终于抵达了地表。我全身平躺在霍鹰飞毯上,随着它行进到预定飞行路线的终点,我感觉到它正在放慢速度。“干得不错,老头。”我大声说道,自从三个半钟头前的尖叫插曲后,我终于再一次放开嗓门。

我的手悬在加速线上,心里有点怕,万一毯子速度慢到与步行无异,那我就成煮熟的鸭子插翅难飞了。我说过,如果要保护我不被瑞士卫兵击杀,那就一定需要什么奇迹;诗人向我允诺会有的。现在,是时候了。

沙子在墓冢的开口处盘旋飞舞,就像无水瀑布般将入口遮掩住。这是奇迹吗?希望不是。士兵可以很容易地看穿沙子中的一切。在入口前,我刹住毯子,原地悬停,从背包中拿出一块大手帕、一副太阳镜,然后用手帕捂住鼻子和嘴巴,再一次俯身平躺,手指放在飞控线上,猛按加速线。

霍鹰飞毯穿越入口,飞进了空旷的天幕中。

我操控飞毯闪向右边,忽升忽降,让毯子做着一系列疯狂的躲避动作,但我也知道,面对自动瞄准,这些力气全是白搭。没关系——我求生的本能征服了逻辑思维。

我什么也看不见。风暴实在是太凶猛了,飞毯前缘两米外的所有东西都一片模糊。愚蠢至极……我和老诗人从未谈过发生沙尘暴的可能性。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飞行高度了。

突然,一块如剃刀般锋利的飞拱在急速飞驰的毯子下擦过,距离不到一米,紧接着,又有一根带刺的金属压杆在上面掠过,我意识到,那是伯劳圣殿,而我差一点就撞上了它。我在朝南飞,而这恰恰是南辕北辙,我应该向山谷的北端飞才对。我看了看罗盘,确认我做的的确是这样的傻事,然后掉过头。从刚才看到的伯劳圣殿推断,毯子离地面差不多有二十米远。我停下飞毯,感觉毯子在风的吹拂下正晃动挣扎,接着操控飞毯如升降机般笔直下降,直到触及底下久经风雨的石地,继而又往上升了三米,然后维持这个高度,朝正北方飞去,速度与步行无异。

那些士兵都到哪儿去了?

仿佛是为了回答我未出口的问题,穿着战斗装甲的黑色身影急速飞过。他们手持外表华丽的能量切枪和粗短的钢矛枪,猛烈开火,我不由得缩紧身子,但他们不是在朝我射击,而是在朝我的身后开火。这些都是瑞士卫兵,他们正撒腿逃跑。这样的事真是闻所未闻。

突然,我意识到,山谷中其实充满了人类的尖叫,只不过被怒吼的风声掩盖了。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这样的风暴中,士兵都应该戴好头盔,拉下护目镜。但是他们的确在尖叫。我听得见。

一艘喷射机,抑或是掠行艇,突然从我头上咆哮而过,离我不足十米。自动炮正朝两边开火——我之所以躲了过去,是因为我正好就在这东西下面。但我必须马上停住,因为前头的风暴已经被可怕的光热冲击波照亮。掠行艇,或是喷射机,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正笔直飞向前面的一座墓冢。我猜那是水晶独碑,也可能是翡翠茔。

左侧火力汹汹。于是我朝右飞去,接着又拐向西北,试图迂回绕开墓冢。突然间,我右边和正前方传来一阵尖叫。闪电状的切枪火力挥进风暴之中。这次,的确有人在朝我开火。射偏了?怎么可能?

没有等到答案到来,我便操控霍鹰飞毯下降,如一列特快升降梯,猛地撞到地面上,然后马上滚到一边,能量光束将我头顶上不足二十厘米处的空气化为离子。惯性罗盘依旧被绳子系着,围在脖子上,在我翻滚时重重地砸到脸上。但此地没有什么巨石可以让我躲避,连一块石头也没有;放眼望去全是平整的沙地。蓝色霹雳在头顶上纵横往来,我恨不得用手指在地上挖条沟壑出来。钢矛之云带着它们特有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头顶上疾驰。倘若还在空中的话,那我和霍鹰飞毯早已碎尸万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