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寒露(5)(第3/3页)

刚才她的那番话,他多少也听见了些,说实在的不是滋味儿,一个太识大体的女人虽然合乎皇后的要求,但难免让他觉得不受重视,可有可无。

他轻轻拢着一双手,斟酌着该怎么回答才不失风度,可是想不出头绪来,只管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嘤鸣脸上挂着笑,这个答案分明顺了她的意啊,可不知为什么,还是让她感到怅惘。她重新拿起梳篦来,慢慢梳理那一绺头发,很想和他说既然已经给佟家加官进爵了,就不必搭上自己了。满朝文武皆丈人的场面有什么好的,她暗自嘀咕着,可想完了又气馁,自己不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进宫的吗,有什么立场去反对呢。

皇帝心里有了成算,站起身道:“朕该走了,上慈宁宫回皇祖母话去……”走了几步回头望她,“这件事朕会妥善处理的,你不必担心。”

嘤鸣站起来恭送他,福才蹲了一半,一时没来得及应他,他也不管,转身便往宫门上去了。

皇帝前脚走,松格后脚就进来,探脖儿问:“万岁爷和您商量佟家姑娘的事儿啦?”

嘤鸣不愿意和她细说,装出大度的模样来,取了点儿粉在手心揉搓,胡乱往脸上拍了一层,“往后这种事儿多着呢,没什么可稀奇的。”

松格噢了声,也不去琢磨佟家的事儿了,把手里一面木牌呈了上来,说:“主子,薛福晋上报内务府,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这会子人在西华门上,才刚万岁爷在,奴才没敢进来回禀,这会子您瞧怎么办?”

嘤鸣接了牌子,上面拿小楷端端正正写着薛门图佳氏。薛福晋娘家姓图佳,入关后改了汉姓图,只有入宫才用老姓儿。她捏着这牌子斟酌,按说求见的章程并没有什么可挑眼,但薛齐两家毕竟在风口浪尖上,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原可以不见的,却不能不瞧在深知的面子上。况且齐家和薛家到底牵扯太深,她也害怕错失了消息,把阿玛置于险境。

小小的木牌子搁在了梳妆台上,她发话准她进来,抓紧时间叫海棠梳头,薛福晋入头所殿的时候,她已经在明间里坐着了。

“奴才图佳氏,恭请皇后主子万福金安。”薛福晋上前几步叩拜下去,匍匐在青砖上。

嘤鸣忙起身搀扶,“干额涅快请免礼吧。”一面引她进次间,在南炕上坐下。宫女奉了茶,她抿唇笑了笑,“您今儿怎么进宫来了呢?”

薛福晋先是抹眼泪,感怀一下先皇后,后来才说:“娘娘不知道,大前儿个皇上发了上谕,命你干阿玛率领地支六旗赶赴车臣汗部。你干阿玛早年为朝廷出生入死,落了一身的伤,如今要派遣他远赴喀尔喀,只怕他身子受不住。好孩子,我拿你当深知一样看待,实在没了主张,今儿才急着进来见你。不论怎么,和万岁爷美言几句,请朝廷另派良将吧。”

可嘤鸣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人离开京城太久,皇帝会趁着无人掣肘大肆动作。也许外人不明白,为什么薛家到这会儿还在和皇帝作对,原因很简单,就是骑虎难下。

“干额涅,我知道您的想头儿,干阿玛离了京到底不好。可这回我就算去求了皇上,皇上也应准不叫干阿玛带兵上蒙古了,然后呢?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么?况且上谕既然下了,不是我一个后宫的人能插嘴的,横竖不去,正好给了皇上弹压的借口;若去,前途凶险,变数难料,干额涅品品,是不是这个理儿?”

薛福晋望着她,倒不曾想过当初不哼不哈的丫头,如今有了这样的见识。

“那么依您看,咱们该怎么应对才好?”

嘤鸣自然希望能找到一个折中的手段,既保全薛家,又让皇帝顺利清除朝中敌对的势力。可是这个愿望实现起来很难,必有一方得大大退让,只看薛家愿不愿意接受罢了。

她握住了薛福晋的手,温声道:“干额涅,我和深知是姐妹,虽不是生在一家子,可我们之间的情义比亲姐妹还要深。我知道干阿玛处境艰难,倘或不愿意去喀尔喀,也不是没法子搪塞,只要称病卧床就是了。可单单卧床还不够,还要上表朝廷请辞,只说是退隐养病……干额涅,眼下局势您也看见了,唯有如此才是保全性命和家业的良方儿,您就听我一句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