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大暑(7)(第2/3页)

还好没被戳破,他庆幸地想,她不知道他去过头所,也不知道他亲耳听见了她的那席话。现在这事黑不提白不提地翻篇儿了,待事态凉一凉,他又觉得可以拿住这个把柄,也许能反败为胜。

对于嘤鸣来说,可以开诚布公的时候不让解释,比吃了苍蝇还难受。这个误会捂住了还则罢了,要是挑开了说,自己成什么了!可是没办法,他不许她吱声儿,她也不能抗旨,于是憋屈地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皇帝见她知情识趣,感到十分满意,趁着这次的大好机会,先得向她重申一下自己的立场,“你一次又一次坏了朕翻牌儿的雅兴,想必还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先头朕抬举贵妃叫你吃味儿,后来朕要御幸后宫,你也不受用。朕知道,女人三从四德,你往后全指着朕呢。可你的心胸应当开阔些,朕是帝王,江山社稷在朕一身,朕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嘤鸣臊眉耷眼听他歪曲,心里很不是滋味。

“主子的难处,奴才何尝不知道,白天日理万机,到了晚上还得填主儿们的亏空,要数辛劳,天下没一个人赛得过您。其实奴才也是知书达理的,”她万分真诚地说,“奴才盼着主子龙马精神,您每回翻牌儿,奴才都替小主们高兴呢。头一回宁主子的事是奴才错了,二回是您自己叫去的,也怨不着奴才。今儿呢,您不是都让怡嫔坐下了嘛,奴才惯会看眼色,料着八成是要留怡主儿伺候……您瞧,奴才回回都真心实意盼着主子遍洒甘霖,不敢存半点私心。至于回回砸锅,里头还是您的缘故居多,奴才不敢担这个罪名。”

所以什么是小人嘴脸?这就是!还惯会看眼色,她到底长了双什么眼睛?该不是鸡眼吧!

皇帝冷笑连连,“你可真说得出口啊,如今全是朕的不是了?朕问你,你头回收了宁妃八钱银子,这回又收了多少?”

嘤鸣说没有,“这回奴才一文钱也没收,您可以传问瑞生和我跟前丫头。从昨儿到今儿,奴才不是在养心殿就是在他坦,没和任何人有过接触。”

“一文钱都没收?”皇帝品咂出了更叫人气闷的真相来,“看来你拿朕走了回人情,打量朕不知道?齐嘤鸣,你可真是丧心病狂,什么丧良心的事儿你都干,难道你就不敬畏凛凛天威,不怕朕要了你的脑袋?”

这大概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遇上了这么个胡搅蛮缠的主儿,简直像秀才遇到了兵。做奴才的,最要紧一宗就是学会揣摩主子心思,她琢磨了半天,最后迟疑地问他:“主子不悦,难道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值钱了?”

这下皇帝又给气得噎住了,他捂着胸口冲她指点,颤声说:“好……好,齐嘤鸣……算你厉害,你给朕等着!”

类似这种恐吓一向十分奏效,因为越是未知越是恐惧。嘤鸣膝头子一软,“奴才又说错话了……”

“站着!”皇帝见她要跪,厉声道,“你多番对朕不恭,以为一跪了之就能赎罪?朕用不着你跪,自有法子惩处你。现在你给朕滚出去,还戳在朕眼窝子里,是想气死朕?”

就这样,嘤鸣被骂出了又日新。迈出前殿的时候看见德禄站在门外,双眼空洞地望着天幕,她唤了他一声,“谙达?”

德禄点点头,“您看这天棚,做得真大真精细。”

嘤鸣也抬眼瞧了瞧,由衷地表示赞同。

“那您叩谢万岁爷天恩了吗?”德禄悲伤地说,“毕竟这天棚是为您才搭的。”

关于这点嘤鸣还是很感激皇帝的,万岁爷日理万机,能想得如此周全,哪怕是为了逼她每晚上夜,也该好好谢谢他。可刚才的会面不是不欢而散了么,她干笑了下,“先头我给忘了,本想向主子道谢的,可怹老人家瞧我又不顺眼,把我给赶出来了。”

德禄依旧很悲伤,“您这么的,会伤了主子的心的。”

嘤鸣怔了下,发现事态严重,小打小闹可以有,真是得罪得太过就不好了。想了想,重又折回明间里,隔门叫了声万岁爷,“多谢万岁爷顾念,给奴才装了天棚,往后奴才就不怕有虫子啦。”

结果里头闷声一哼,“别给自己找脸了,谁说装天棚是为了你!”

嘤鸣又碰了一鼻子灰,退出来冲德禄笑,“谙达您瞧,主子说不是为我,那我就心安理得了。今儿又叫去,横竖夜里没有差事,我收拾收拾,这就下值啦。”

德禄说别呀,“您回头所不也闲着没事儿吗,还是留下吧。过会子主子要上南书房,小富今儿也不知道好利索没有,万一不成事,不还得劳您大驾吗。”

德禄也算为主子鞠躬尽瘁,这二位的相处实在太熬人了,鸡同鸭讲已经不算事儿了。要是没有他们这帮人的斡旋,这会子该是水火不容的生死仇家吧!好在嘤姑娘是个爽快人儿,见推脱不了就应下了,横竖后殿这会子无事,她是个心底没有尘埃的脾气,挑了个于己最舒服的活法儿,上前头卷棚底下纳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