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立夏(5)(第3/3页)

嘤鸣顿时惘惘的,脑子里也没多大想头,因为进宫到今儿,受到的礼遇颇多,这本就不合理。现在也好,皇帝发话惩治了,眼下是比较倒灶,但从长远来看似乎不算太坏,至少替她敛了光彩,不叫她那样扎人眼了。

她从容磕了个头,说:“奴才领旨,谢万岁爷。”然后站起来,却行往后退,退出了养心殿明间。

松格还在地上跪着,听见里头皇帝的怒斥,为主子急得眼泪长流。见主子从里头出来了,她慌忙站起来搀扶,嘴里嗫嚅着,含泪看着她。

嘤鸣倒没什么,她还有闲心四顾,“这里哪儿有砖啊?没砖我顶什么呢……”在墙根儿前等着,直到里头送出来一块砚台,然后毫不为难地搁在头顶上,挑个地方就跪下了。

松格在边上陪跪,吸溜着鼻子问:“主子,这可怎么办……”

嘤鸣跪得比做学问还认真,合眼道:“别说话。”

养心殿里的皇帝因没了常用的砚台,得打发人上库里去取,这当间儿闲着的时候瞥了三庆一眼,三庆立刻趋身上前,把荷叶粥献了上去。

小富更懵了,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既要降罪,又喝人家做的粥,圣心真是愈发难以揣摩了。难不成是不想当着姑娘的面进吃的,才把人送去跪墙根儿?这么着好像说不大通,万岁爷也不是那么胡来的主子。

德禄手里托着一只歙石铜镀金龙纹匣进来,里头装一方暖砚,小心翼翼搁在了御案上。小富和三庆依次退出明间,里头有管事的伺候,他们只需回自己职上候命就是了。

小富脚下徘徊着,悄悄给三庆使了个眼色。三庆朝西墙根下看了眼,拉小富进了卷棚。

“怎么的?”小富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呀?”

三庆压声道:“先前从乾清宫出来,瞧见隆宗门上了。”见小富还糊涂着,凑过去咬耳朵说,“嘤姑娘和薛蛮子照了面,姑娘给薛蛮子请安,正落了主子的眼。”

小富哦了声,“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万岁爷还是很忌讳齐家二姑娘进宫的缘由的,毕竟不是寻常选秀,总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味道,因此见二姑娘和薛尚章私下见了面,万岁爷难免大感不快。不过更深层的原因有没有呢,想是有的吧!宫里人多,眼睛也多,今儿见了谁,和谁说上了话,要不了一时半刻就会传到御前。万岁爷这是在为姑娘挡煞么?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又好像没有……小富是个驴脑子,他觉得真要这样,那万岁爷也不是那么厌恶嘤姑娘嘛。但不厌恶,又怎么能罚人顶砖呢,明明有好些法子,犯不上动真格儿的。

当然,后来他看见砚台里特意研好的墨,因倾斜顺着嘤姑娘的脸颊流淌下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一直笑嘻嘻的嘤姑娘这回终于哭了,因为这墨会渗透进肌理,得花上两天工夫才能彻底清洗干净。她是老佛爷身边伺候的,这么一来没法见人了,姑娘对自己脸面的看重程度,远比对膝头子高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