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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坐下?你这样走来走去搞得我很紧张。”

福生停住脚步,怒气冲冲地盯着笑面詹,“我付钱买的是你们的卡路里,不是让你们来对我指手画脚的。”

笑面詹耸耸肩,继续玩着手里的纸牌。最近几天,他们一直挤在这间小屋里。笑面詹跟他很合得来,他带来的白英和彼得郭也一样。但即便是最优秀的伙伴……

福生摇摇头。这些都无关紧要。风暴即将来临,地平线将被火焰映成血红。在马来亚事变前,在他的儿子被砍头、女儿被轮奸致死之前,他同样有过这种感觉。但那个时候,他坐在风暴酝酿的中心,固执地无视这种感觉,反而告诉所有愿意听取他意见的人,说吉隆坡的人绝不会让雅加达的悲剧重演,绝不会向这些善良的华人举起屠刀。难道他们对国家不忠诚吗?难道他们没有为社会做出贡献吗?他与政府的各级官员都保持着友好关系,那些人反复向他保证,绿头带组织不过是一种政治上的姿态――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风暴在他身边泛起一波波暗潮,他却拒绝相信这一切……但这次不会这样。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空气中充满了激荡的能量,他知道风暴即将来临。自从白衬衫封闭工厂区以来,事情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而现在,一切即将爆发。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福生环视着这座小小的堡垒――里面储备了大量金钱、宝石以及食物――他暗自微笑起来。

“广播里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他问。

笑面詹与他的两个手下交换着眼色,然后朝白英点点头,“轮到你给它输入能量了。”

白英皱着眉头,走到手摇收音机旁边。这台收音机昂贵得要命,而且福生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买下它了。这个贫民窟里还有其他几台手摇收音机,但如果他贸然凑过去一起听,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于是他花大价钱自己买了一台。当时他就有所怀疑,或许电波中除了谣言不会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办法拒绝这个消息来源。

白英在收音机旁边单膝跪地,转动它的曲柄。喇叭里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音量还没有转动曲柄发出的噪音大。

“你知道,如果用一个像点样子的驱动系统给它充能,效率会比现在高得多。”

没人搭理他,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小小的喇叭上面:里面传出了音乐,是泰式三弦琴……

福生蹲在收音机旁,聚精会神地聆听着,然后调整频率。白英开始出汗了,他又转了三十秒,停了下来,大口喘息着,“好了,应该能维持一段时间。”

福生耐心地调整着频率,聆听电波传递的风声。听过一个电台,又调整到另一个电台。什么都没有,只有音乐。

笑面詹抬头看过来,“现在什么时间了?”

“大概四点吧?谁知道。”福生耸耸肩。

“应该有泰拳比赛。这会儿应该正在转播开赛前的仪式。”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福生继续调频,转到一个又一个电台。全都只有音乐。没有新闻,什么都没有……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所有电台都充斥着这个声音,好像变成了同一个电台。所有的人都簇拥在收音机旁边,仔细聆听。

“我觉得是阿卡拉特。”福生停顿了一下,“颂德・昭披耶死了,阿卡拉特正在谴责白衬衫。”他注视着另外三个人,“事情开始了。”

白英、笑面詹和彼得郭都以尊敬的目光看着他,“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福生不耐烦地点点头,“我学到了教训。”

风暴正在成形。巨象会彼此厮杀,那是它们的宿命。上一次政变达成的权力分配方案根本不可能持续太久,这些野兽之间必有一场冲突,最后只剩下一个来建立最终的全面控制。福生默默向先祖祈祷,希望他们能保佑他活着度过这场风暴。

笑面詹站了起来,“看来我们终究还是得挣这份保镖的薪水。”

福生严肃地点点头,“事态发展会很可怕,特别是对那些没有准备的人来说。”

白英开始给他的弹簧手枪充能,“跟槟城那会儿一样。”

“这一次不会那样,”福生说,“这一次,我们准备好了。”他朝他们挥挥手,“来吧,该去瞧瞧我们还能做……”

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福生!福生!”门外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喊,然后又是大力的敲门声。

“是老顾。”福生把门拉开,老顾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们把雷克先生抓走了。‘洋鬼子’和他的所有朋友都被抓走了。”

福生死死地盯着这个人力车夫,“白衬衫开始对付他们了?”

“不是白衬衫,是贸易部。我在那儿看到了阿卡拉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