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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派爬到坎雅身边,望着下面那个影影绰绰的村庄,“就是它吗?”

坎雅点点头,朝身后的其他部下瞥了一眼。这一队人已经分散开来,从各个方向包围了村庄。在这里居住的人养殖咸水对虾,在天使之城的鱼市上出售。

这里的房屋全都建在竹筏上面。现在竹筏还放置在地面,汛期来临的时候,洪水和淤泥会淹没他们的稻谷和鱼池,但这些竹筏和上面的房子会漂起来。多年以前,她自己在湄公河区的家也是类似的建筑方式,但普拉查将军毁掉了这一切。

“头开得不错。”她喃喃自语。

叻她娜欣喜若狂。一个联系,一条线索:在第三具尸体的脚趾缝里发现了鱼螨。

鱼螨的线索指向对虾农庄。在那么多对虾农庄中,范围又可以缩小到有村民前往曼谷做工的那几个,再从中选出最近有村民相继死亡的村子。就这样,坎雅和她的所有部下来到了这个位于吞武里附近、半漂浮的定居点。他们潜伏在周围的堤坝上,准备趁着黑暗发起突袭。

下面的村庄里,几支蜡烛在竹屋里发出微弱、不稳定的光芒。一只狗叫了几声。所有人都穿上了防疫服。叻她娜认为此种疾病在人群中传播的可能性并不大,但还是要小心提防。一只蚊子在坎雅的耳边嗡嗡叫着。她把它赶走,拉下防护服自带的兜帽。她已经汗流浃背。

笑声从鱼塘对面传来。那是一个家庭,守着简陋、温暖的房屋。即使面对那么多困难,人们仍旧可以欢笑。但坎雅不是这样。她内心的某种东西似乎已经完全坏死。

斋迪一直声称泰王国是个充满欢乐的国家,从前这片土地被称为微笑之国。但现在坎雅想象不出有谁可以像她在博物馆看到的照片上的人那样,无忧无虑,幸福美满。有些时候,她会以为照片里的那些人是在演戏,也许国家美术馆想用这个办法让她感到沮丧。但话又说回来,在那个时候,人们或许真的可以毫无顾忌地欢笑。

坎雅戴好面具,“叫他们进去吧。”

阿派朝队员们打了个手势,部下走向村庄,把它包围起来――这是白衬衫执行焚烧工作前的固定程序。

当焚毁她自己的村庄时,白衬衫是突然从两间茅屋之间出现的,喷着火焰,火光四射,嘶嘶作响。但这一次不同。没有火焰喷筒,竹子和防风雨木材制成的房屋没有变成一片火海,警察也不用踏着深到脚踝的积水,将尖叫的村民从火海中拖曳出来。

普拉查将军要求这次行动一定要安静。他在签发检疫命令时说:“如果是斋迪的话,他一定会要求全城进入紧急状态。但我们不可能一边这么做,一边与贸易部的毒蛇周旋。紧急状态会被他们利用,反而对我们不利。一定要尽可能安静地处理此事。”

“当然。安静。”

那只狗狂叫起来。随着白衬衫们的逼近,村里响起了人们的喊叫声。几个村民打着火把走出屋子,朝外面的黑暗窥视。他们看到在夜里十分显眼的白色制服,立即朝家人大喊示警;与此同时,坎雅的部下开始冲刺。

斋迪跪在她身边看着这一幕。“普拉查把我说得好像一头在稻田里肆意践踏的巨象。”他说。

坎雅没搭理这个幻影,但斋迪没有就此闭嘴。“你真该看看我们都是见习警官时他那副模样,”他说,“要是让他来干这个活儿,他会吓得尿裤子。”

坎雅瞥了斋迪一眼,“别这样。就算你死了,也不意味着你可以这样不尊重他。”

她的部下打开手摇LED电筒,将整座村庄照得雪亮。人们像鸡雏一样四处奔跑,想藏起食物和牲畜。有个人拼命冲破了警戒线,�进水中,跳进鱼池,向另一端扑腾――但那里有更多的白衬衫。那个人在泥泞的鱼池中间进退两难,手足无措。

斋迪问:“你其实是效忠于另一方的,这个我们俩都知道,干吗还对普拉查那么恭敬呢?”

“闭嘴。”

“一匹马被两个人骑,一定很难吧?他们俩都骑着你,就像……”

“闭嘴!”

阿派惊得一跳,“怎么了?”

“抱歉。”坎雅晃晃脑袋,“我的错,走神了。”

阿派朝下面的村民点点头,“看上去他们已经准备好迎接你了。”

坎雅站起来,她、阿派还有斋迪――虽然没人请他同去,这个鬼魂却还是微笑着,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一起走了下去。她随身带着一张那个死于疫病的男人的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片,在实验室里放大的。她用自己的手摇LED电筒照亮照片,让所有村观看,努力在他们之中寻找认出此人的迹象。

对白衬衫而言,他们的白色制服代表着机会,但对养鱼虾的渔民来说,却意味着恐惧。她了解这些人,她能看出他们手上的老趼,能从他们身上的气味嗅出鱼塘的收成。她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她自己。她知道,对他们来说,她和寻找基因破解产品的卡路里公司员工没有区别,但她还是得让这个猜字游戏继续下去。所有人都摇着头。坎雅把照片依次递到每个人的眼皮底下,用电筒照亮。一个接一个,所有村民全都转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