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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十分轻微,恰好被兴奋的叫喊声盖过去,但黄卡人的表情却透露了真相。坎雅没有抬头。她对那个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打了个手势。

“要么杀了我,要么坐下。”她说。

那人轻笑两声,坐了下来。

那隆身穿宽松的黑色高领衬衫、灰色裤子,衣着整洁。他的形象很像个职员,只有眼睛不像:他有一双警醒的眼睛。另外,他的身体过于放松,给人一种轻松和自信的感觉,一种很难与他随意的服饰融合起来的傲慢。有些人身上的力量感的确是太强大了,以至于完全没办法假扮成较低层次的人。在起降场的那一次,正是这种自信让他站了出来,结果被人发现。她压下怒火,等着对方开口。

“你喜欢丝绸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衬衫,“是日本人造出来的。他们还在养蚕。”

她耸耸肩,“你的任何东西我都不喜欢,那隆。”

听了这话,他微笑起来,“得了吧,坎雅。已经当上队长了,脸上却还是一点笑容也没有。”

他朝那个黄卡人打了个手势,让他斟上咖啡。浓厚的棕色液体从壶中倾泻而下,落入玻璃怀中。黄卡人把一碗汤放在坎雅面前,里面有鱼丸、柠檬草和鸡块。她把尤德克斯米粉一根根地挑出来吃掉。

那隆耐心坐着,一言不发。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这次见面是你提议的。”

“你们杀了查雅?”

那隆的身子略微挺直,“你总是这么缺乏社交礼仪。在城里待了这么多年,我们给了你这么多钱,可你还是跟湄公河的渔民一样粗鲁。”

坎雅冷冷地看着他。如果她愿意正视自己的内心,她会承认自己害怕这个人,但她绝不会让这种感觉流露出来。身后的收音机再次传出欢呼声。“你们和普拉查一群,都让我觉得恶心。”她说。

“你还是个脆弱的小女孩时,我们找到了你,把你带来曼谷。那时的你可不是这么想的。在你姑妈去世之前,支付她生活费的一直是我们,那时的你也没有这么想。我们为你提供一个彻底击败普拉查将军和白衬衫的机会时,你仍旧没有这么想。”

“一切事情都是有底线的。查雅什么都没做。”

那隆像一只蜘蛛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终于,他说话了:“斋迪越过了我们的底线。你甚至警告过他。我看你自己也得小心点,别钻到毒蛇的嘴里去。”

坎雅想反驳,但马上又闭上了嘴巴。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了:“你会像对付斋迪那样对付我吗?”

“坎雅,我认识你有多久了?”那隆微笑着,“我照顾你的家人有多久了?你就像是我们的女儿。”他朝她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他说,“我们和普拉查不一样。”那隆顿了一下,“曼谷之虎的死亡对环境部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瞧瞧你周围。”坎雅偏了偏头,示意对方好好听听各处发生的冲突的声音,“将军发怒了。斋迪就像他的兄弟。”

“我听说他要直接对付贸易部,说不定想把贸易部彻底毁掉。”

“他当然想对付贸易部。没有贸易部,我们的问题就少了一半。”

那隆耸耸肩。那个信封仍旧摆在他俩之间的桌面上。可以说,摆在桌上的是斋迪的尸体。多年以来,她在复仇事业上持续投资,这就是她得到的回报。

我很抱歉,斋迪。我警告过你。

她拿过信封,取出里面的现金,在那隆的注视下把钱塞进腰包。这个人即便是微笑也似乎暗藏利刃。他梳着大背头,头发油光水滑。他看起来非常平静,同时也让人极度畏惧。

和你来往的就是这种人。一个声音在她头脑里低语。

听到这声音,坎雅猛地一颤。这声音很像斋迪,跟他一样,语气中混杂着幽默和冷酷,下断语的同时爆发出大笑。斋迪始终没有丧失欢笑的能力。

我和你不是一种人。坎雅想。

又是斋迪那种咧嘴微笑和轻轻的笑声。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那个声音不再说话了。泰拳比赛的现场声继续通过噼啪作响的收音机传到他们身后。对战的双方是恰嫩和沙达。原本应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但要么是恰嫩最近进步飞快,要么是沙达收了让他输掉比赛的钱。坎雅老是把钱押到输家身上。比赛大有受到外来干涉的嫌疑,或许粪肥巨头对这场比赛产生了兴趣。坎雅脸上露出恼火的表情。

“打得很糟?”那隆问。

“我总是在输家身上下注。”

那隆笑了起来,“所以才要事先获取情报。”他递给她一张纸。

坎雅看着清单上的名字,“这些都是普拉查的朋友,有些还是将军。他们受他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