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古德瑟(第2/3页)

有人把我的医药袋拿过来,然后每个人都看着我把一些必须处理的动脉打好结,并尽我所能地止血。大伙儿还是笑声不断,显然对这事很感兴趣,我却觉得头晕目眩,不过,我还是为伤口做了初步包扎。

门森照着希吉的吩咐将我背回帐篷里;这次他很轻柔地对待我,好像母亲在照顾她生病的小孩。

也就是在这一天,希吉决定拿走我那几罐有效的药。不过在那天早上之前,我已经把大多数的吗啡、鸦片、鸦片酊剂、多佛粉末、有毒的甘汞,以及由曼陀罗花制成的药品,倒到一个不透明、不起眼、上面标示着铅糖的瓶子里,放在医药袋以外。接着我加了一些水,让吗啡、鸦片,以及鸦片酊剂瓶内的液量看起来和原先一样高。

讽刺的是,我每次让门森喝的肚子痛药,其实是由超过八份的水配上两小份吗啡调成。不过,这个大块头似乎没发现药效变弱了,这也再次提醒我,在治疗过程中,病人本身的信念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在哈吉森中尉过世之后我还是继续拒绝听命,因而总共又失去了八根脚趾、一只耳朵及我的包皮。

最近这一次刑罚让聚集观看的人非常快乐,让人还以为是有马戏团到这里来为他们表演,虽然两具刚死掉的尸体就躺在他们面前。

我知道为什么希吉虽然不断威胁要把我的男性生殖器或睾丸割掉,却一直没做。这个副船缝填塞匠已经见识过太多起船上意外,知道这样的伤口经常会血流不止,尤其是现在流血的人就是船医自己,在必须动手术止血时,我很可能早就失去知觉或休克了,而希吉并不希望我死掉。

自从我的第七到第十根脚趾也被切掉后,我走起路来就非常困难。以前我从来不知道脚趾对保持平衡那么重要。随之而来的疼痛,也在过去这个月里对我造成极大的困扰。

如果我在这里说,我从来没考虑去喝那瓶由吗啡、鸦片、鸦片酊剂及其他药物混合而成的剧毒,偷藏起来准备当最后一剂饮下——这件事我已经计划好几个星期了——,那么我就是犯了自傲的罪,更别说欺骗之罪了。

不过,我从来没有把瓶子拿出来。

直到这一刻。

我必须承认,它的作用并没有我原先预期的快。

我的脚已经失去知觉——这真是件好事——我的腿也麻木到膝关节。不过,以目前的速度至少还要十分钟,药效才会到达我的心脏及其他重要器官,让它们停摆。

我刚刚又多喝了一些“最后一剂”。我猜我是个懦夫,所以才不敢一开始就一口气全喝下。

我在这里坦承,纯粹是为了科学上的理由,如果将来有人发现这本日记的话——这样的混合液不仅效力很强,也让人非常兴奋。如果在这黑暗、暴风雪来袭的下午有人还活着——除了希吉先生(可能再加上门森先生)还在御用侦察船上——他们应该会看到,临终前我不断在摇头晃脑,像醉鬼一样露齿而笑。

不过,我不建议别人重复这实验,除非真正碰上不得不使用这种药来治病的严重状况。

接下来就是我真正的忏悔。

在我担任医生的生涯里,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尽全力来服务我的病患。

我所指的当然就是可怜的马格纳·门森先生。

我一开始对他身上两个弹孔的诊断是骗人的。那两颗子弹的口径很小没错,但是那枝小手枪却装填了很多火药。我第一次检查时就很清楚了,两颗子弹穿透大块头白痴的皮肤、表层肉、肌肉层以及腹腔里层。

我第一次问诊时,就知道那两颗子弹已经进到门森的肚子、脾脏、肝脏或其他重要器官,也知道他能否存活要看我是不是找得到子弹,并且动手术取出来。

但是我说了谎。

如果有地狱,那么我将要、也应该要被丢到最底圏最恐怖的波吉亚区。但我早就不相信了,因为这块土地及其中某些人本身就是十足的地狱。

我不在乎。

我应该留在这里——现在我的胸部是冰冷的,我的指手……手指也开始变冰冷。

一个月前,暴风雪刮起的时候,我感谢上帝。

那时候我们几乎要到惊恐营了,希吉看起来要获胜了。我相信我们距离那里不到二十英里,而且一天还可以前进三或四英里,天气也接近完美。结果,那不止息的暴风雪就挥拳打了过来。

如果有上地的话……我……感谢您,亲爱的上帝。

雪。黑暗。恐怖的风——白天、晚上不停歇。

连能走的人也拉不动小船了。挽具被丢在路上,帐篷被吹倒吹走,温度下降了五十度。

冬天像上帝的大槌子一样打了下来,希吉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的御用侦察船旁边,用防水帆布搭个侧棚,并且射杀一半的人,来喂另一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