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克罗兹(第3/3页)

但是这女孩显然把东方丝巾小心翼翼地置放在男孩的头下,来表达某种情意。克罗兹知道那条丝巾是厄文的,他曾经在几次特殊场合中看过,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一八四五年五月探险队起航那天。

爱斯基摩姑娘偷了丝巾?或者,她是昨天才从他的死尸上夺走的?

沉默女士一个星期前就跟在厄文的雪橇队后面,从惊恐号到惊恐营来,随后就消失了,没再跟船员们在一起。除了还指望她带领去找食物的克罗兹之外,几乎每个人都很高兴终于摆脱她了。但是在这悲哀的清晨,克罗兹还是不禁怀疑,他的军官在被风刮得光秃秃的沙砾丘脊上被谋杀,该不会是沉默女士造成的吧?

她是不是正要带她的爱斯基摩猎人朋友来突袭营地,却在半路上碰到厄文,于是先用肉招待饿得要死的人,然后才冷血地杀掉他,免得他去告诉其他人遇到了谁?有没有可能沉默就是法尔、哈吉森及其他人所瞥见、跟绑着头带的爱斯基摩男子一起逃走的“年轻女人”?如果这星期她曾经回到自己的村落,换一件毛皮外衣穿也不无可能,而且,谁能匆匆一瞥就分辨出年轻的爱斯基摩姑娘中哪位是哪位?

克罗兹考虑了所有可能性,但是现在,在这时间仿佛静止的时刻,他和这年轻女人都惊讶到好几秒钟不能动弹。他注视着她的脸,用他的心或用梅摩·摩伊若坚持说他拥有的第二视觉知道,她的心里正在为约翰·厄文哭泣,而且她把他曾经当礼物送她的丝巾带来还给死去的人。

二月时,厄文曾经尽责地跟克罗兹报告……不过细节大多省略……说他曾经到爱斯基摩女人的雪屋里去过。克罗兹猜那条丝巾就是那时候厄文送给她的。现在克罗兹开始怀疑他们两个是爱人。

不过,沉默女士接着不见了。她从帐篷的帆布门摆下方溜了出去,没发出半点声音。克罗兹后来问守卫和营地里其他人有没有看到人影,结果大家都说没有。

之后在帐篷里,船长走到厄文的尸体前,低头看着他苍白、毫无生气的脸。在头下那条色彩鲜艳丝巾的衬托下,脸显得格外白皙。接着他将裹尸帆布拉起来覆盖在中尉的脸与身体上,然后大声叫老莫瑞进来,将帆布缝起来。

“哦,上主,至圣的上帝,哦,大能的上主,哦,神圣而且满有怜悯的救主,”费兹坚说,“救我们免受永死的苦楚。”

“您知道,上主,我们心中的秘密;别掩耳不听我们的祈祷;但是,至圣的上主,哦,大能的上帝,哦,神圣而且满有怜悯的救主,在您最公义的永恒审判中,请宽容我们,别让我们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忍受任何死亡的痛苦,离开您。”

费兹坚的声音静了下来。他向后退离开坟墓旁边。克罗兹还陷在遐思中,站在原处待了一段时间,直到脚步的滑移声让他发现已经轮到他主持星期了。

他走到坟墓旁边,正对着棺木板上尸体的头部。

“在此,我们将我们的朋友及军官约翰·厄文的身躯交给地的深处。”他也是凭记忆在朗诵,不过声音较粗哑。虽然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疲累笼罩,但是这段话他已经反复听过许多次了,所以印象很深刻。“任它朽坏,期待在大海及地交出其中死人的那天,这身躯能够复活。”说完尸体被放入三英尺深的坑里,克罗兹洒了一把冰冻的土到坟墓里。沙砾落在盖住厄文脸的帆布上并滚到两侧,发出奇特的锉磨声。“我们要等候主耶稣基督从天上降临,他会按着那能叫万有归服自己的大能,将我们这卑贱的身体改变形状,和他自己荣耀的身体相似。”

追思星期结束了。他们把绳子抽回来。

船员们跺着冰冻的脚,戴上威尔斯假发及帽子,重新缠好保暖巾,在雾中成群走回惊恐营去吃温热的晚餐。

哈吉森、利铎、汤马士、德沃斯、维思康提、布兰吉、培格勒,以及其他军士官留在坟旁,解散了正等着要埋葬尸体的劳务队。军士官们铲了铲土,一起将第一层石头铲进坟里。他们希望厄文能得到在目前状况下最好的安葬。

他们完成埋葬工作后,克罗兹和费兹坚没跟其他人一起回营吃晚餐,反倒离开大家单独往一个地方走去。他们打算走两英里路去胜利角的詹姆士·罗斯石碑。将近一年前,葛瑞翰·郭尔带到岛上的铜罐及内装情况乐观的信息,就是贮放在那里。

克罗兹今天想要在那里留下新信息,述说在郭尔那份信息写好后十个半月来,探险队经历了什么样的命运,以及未来的计划。

他们拖着疲累的脚步在雾中走着,听到从身后汹涌翻搅的雾气中传来叫大家吃晚餐的钟声。在弃船时,他们已经将惊恐号及幽冥号的船钟放到捕鲸船上,穿越冰海拉到营地了。法兰西斯·克罗兹非常希望他和费兹坚走到石碑时,他已经做出要采取行动的决定。如果他还是做不了决定,他想,他恐怕会开始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