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克罗兹(第2/3页)

船医没办法明确说出,没有煮沸的葛德纳汤罐头里到底潜藏什么毒物,但是他不断重申,即使在冰上行军,罐头食物也必须要完全加热。正因为他的警告,克罗兹和费兹坚才下令要穿越冰原、越过冰脊,将捕鲸船上很重的火炉运送到惊恐营。

但是在一号冰海营地或明晚要过夜的二号冰海营地都没有火炉。酒精炉没办法使用后,大伙儿就直接吃冷的罐头食物。即使后来小酒精炉点燃了,燃料也只够把冰冻的汤融化,没办法煮沸。

不过这样就够了,克罗兹想。

才吃过早餐,船长的肚子又饿得咕噜咕噜叫。

他们的计划是把两个冰海营地的八个荷兰帐篷都收起来,放在雪橇上载回惊恐营,万一不久之后要再到冰上过夜,他们就有多余的帐篷可用。但是风势实在太强了,而船员们也已经太累,然而这趟冰上之旅才过了一天一夜而已。克罗兹和利铎中尉讨论后决定,只要从营地带走三个帐篷就够了。也许在二号冰海营地过夜后,明天早上大家的状况会好些。

一八四八年四月二十三日,他们在冰上的第二天,三个拉雪橇的船员倒下了。其中一个开始在冰上吐血,另外两个只是在拉雪橇途中跌倒,但是那天后来也没办法再拉雪橇了,其中一个还必须被放在雪橇上让人拉。

因为不希望减少走在雪橇队伍后面、前面及侧边的武装步哨人数,在这漫长的一天里,克罗兹和利铎大多时间也套上挽具帮忙拉雪橇。

第二天路上出现的冰脊没有前一天高,而且先前雪橇队走过的痕迹有如冰海上的一条大马路,但是大风雪几乎把这些优点都盖住了。拉雪橇的人看不见前面十五英尺的另一部雪橇。带着武器跟着队伍走的陆战队员或水手,只要距离雪橇队超过二十英尺就会看不到任何人,所以他们只能走在离雪橇队不到两码的地方,以免走失。但这么一来,守望者就形同虚设了。

有好几次,带头的雪橇——通常是克罗兹或利铎中尉的雪橇——偏离了凹陷的雪橇路痕,所有人只好停下半小时,等几个没拉雪橇的人(他们身上绑着绳子以防走失)从走错的路那里向左或向右去观察积雪上的凹陷,找出被几英寸落雪覆盖住的雪橇路痕。

在半路上迷路不仅耗时,还可能让所有人丧命。

今年春天有几支雪橇队曾经在十二个小时内,拉着更重的东西走完这地势平坦的九英里路,在日落后几小时内到达二号冰海营地。但克罗兹一大群人到达时早就过了午夜,而且差点错过营地。如果不是马格纳·门森的好听力和他的大块头与低智商一样异于常人,听到左方远处有帐篷的帆布在风中的拍打声,他们很可能早就与庇护所及贮粮处擦肩而过了。

被一阵猛过一阵的强风肆虐一天之后,二号冰海营地已经接近全毁。虽然原先用很长的锁冰螺丝固定住,但八个帐篷中有五个已经被吹到暗处或直接被吹成碎片。累坏也饿坏的船员勉强把从一号营带来的三个帐篷中两个搭起来,四十六个原本可以宽松地分住在八个帐篷里的船员,现在硬挤在五个帐篷里。

对轮流担任夜间守卫的人——四十六个人当中的十六个——来说,这风、雪、冰冷就像人间炼狱。克罗兹自己担任凌晨两点到四点的守卫之一。他宁可到处走动,因为他的单人睡袋没办法让他暖和到可以入睡,在帆布不断拍打的帐篷里,船员正像许多木块一样堆栈在他四周。

在冰上的最后一天情况最糟。

五点钟船员起床前,风已经停了,但也许是不甘愿他们即将会有蓝天,邪恶的老天竟然让温度降了至少三十度。利铎中尉那天早上测量了气温:六点钟时温度是零下六十四度。

只有八英里路,克罗兹拉雪橇时一直提醒自己。他知道其他人心里也都这么想。今天只要走八英里路就好,足足比凄惨的昨天少了一英里。因为有更多人被疾病或疲累击倒,克罗兹命令随行的守卫一等到太阳出来,就把步枪、毛瑟枪及霰弹枪放到雪橇上,系上挽具,加入拉雪橇的行列。能走路的人都得来拉雪橇。

少了守卫,他们只能把命运交给晴朗的天空。太阳升起后,威廉王陆块模糊的褐色轮廓就出现了。岸边那道由大小冰山及堆挤的岸冰构成、令人望而生畏的墙,已经可以看得更清楚,在薄弱而冰冷的阳光下,它在远处发着微光,仿佛一道由碎玻璃构成的篱障。至少晴朗的天气让他们不至于找不到雪橇走过的痕迹,也让冰上那只东西没办法偷偷接近。

但是,那只东西还是在。他们看得见它,它只是在他们西南方移动的小点,移动速度比他们拉雪橇要快得多。也许,它根本是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