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克罗兹(第3/5页)

费兹坚的侍从侯尔仍然因为坏血病而无法工作,可怜的老布瑞金只好代理他担任侍从,像螃蟹一样急急忙忙地走来走去,服侍撑在倾斜得很厉害的舱板上的军官们。

谈到士官长的存活,惊恐号也比较幸运,克罗兹的工程师、水手长及木匠都还活着,而且还能做事。至于幽冥号,三月初冰原上那只东西在夜里进到船里时,就把工程师约翰·葛瑞格和木匠维基斯的内脏都掏了出来。剩下的士官长,水手长汤马士·泰瑞则早在去年十一月就被那只生物弄断了头。费兹坚没有任何一个士官长还活着。

惊恐号的二十一个士官中——补给士、水手舱班长、底舱班长、主桅台班长、前桅台班长、舵手、船长侍从、次阶军官助理、弹药士、船缝填塞匠、炉工等都还在,克罗兹只失去一个炉工约翰·托闰敦。他是这支探险队里第一个殉职的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一八四六年一月一日发生在毕奇岛上的事了。而且克罗兹记得,年轻的托闰敦在英格兰登船时,就染上最后夺走他性命的肺结核了。

费兹坚也失去一个士官,炉工汤米·普雷特,他是三月那只东西到最底下两层船舱大开杀戒那天丧命的。那天夜里,底舱里只有木匠的副手汤马士·华生没被那只东西杀死,不过他失去了左手。

因为军械匠汤马士·伯特在还没碰到真正的冰之前,就已经认格陵兰遣送回英格兰了,所以幽冥号目前还有二十个活着的士官。这些人当中几位,例如年老的制帆匠约翰·莫瑞和费兹坚自己的侍从爱德蒙·侯尔,都因为坏血病的病情严重而几乎没用处;另外还有一些,例如被鞭打五十下的弹药士理查·艾尔摩,则是太郁闷而不能做任何事。

克罗兹叫一个显然已经疲累到拉不动雪橇的人退出来,和那几个拿枪的人一起走,轮到他,船长,自己下去拉。虽然和另外六个人一起拉雪橇,但要拉动超过一千五百磅罐头食物、武器和帐篷的剧烈活动,对他已经大不如前的身体来说是种大折磨。自从三月他开始把一些小船以及船舰上的机具运送到威廉王陆块以来,他就亲自参与雪橇队的任务,他已经很清楚人力拉雪橇的要点。但即使他已经进入拉雪橇的节奏,雪橇挽具的皮带勒在胸前带来的疼痛,雪橇装载物品后的实际总重量,汗水在他衣服中结冻、融化、再结冻带来的不舒服感,还是都出乎他的预期。

这时,克罗兹很希望他们还有更多的一等水兵和陆战队士兵。

惊恐号失去了两个合格水手:比利·史壮被那只动物撕成两半;詹姆士·沃克是白痴马格纳·门森的好朋友,他死后门森才开始完全受那矮小、獐头鼠目的副船缝填塞匠支配。克罗兹还记得在好几个月前,就是因为怕底舱里有沃克的鬼魂缠扰他,庞大的门森有了第一次接近抗命的行为。

在这一点上,皇家海军幽冥号终于比姐妹船幸运。费兹坚失去的唯一一个一等水兵是约翰·哈特内,他也是死于肺结核,一八四六年的冬天葬在毕奇岛上。

克罗兹倾身压着挽具的皮带,回想这些脸孔与人名,军、士官死了这么多人,普通水手却没死多少个。他一面拉雪橇一面喃喃抱怨,冰原上那只东西似乎是冲着探险队的领导干部来的。

不要这么想,克罗兹命令自己,你这样是在赋予那只野兽所没有的思考能力。

它真的没有思考能力吗?克罗兹心中带着惧怕的部分反问。

一名陆战队员从他身旁走过,臂弯里挟着一把毛瑟枪,而不是霰弹枪。这个人的脸完全藏在帽子、威尔斯假发与保暖巾里面,但是从他走路弯腰驼背的模样,克罗兹知道他是罗伯·哈普魁。在去年六月约翰爵士被杀的那天,这名海军二兵被那只动物伤得很重。虽然哈普魁其他的伤已经痊愈了,被打碎的锁骨却让他的身体总是垂向左侧,好像无法把身体挺直一样。另一个跟着他们一起走的陆战队士兵是威廉·皮金登,这个二兵在前面那场意外发生当天,也在隐匿棚里被枪射穿肩膀。

中士大卫·布莱恩,幽冥号最高阶的陆战队士官,在约翰爵士被野兽带到冰层下的几秒前,头就被打断了。二兵威廉·布蓝尼一八四六年死于毕奇岛;二兵威廉·日德去年秋末的十一月九日被派到惊恐号传送信息时消失在冰原里(克罗兹把日期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当天他刚好也从惊恐号走到幽冥号,而且那是第一个全天都没有阳光的日子),那只野兽已经让费兹坚的陆战队护卫人数剩下四个:负责指挥的下士亚历山大·皮尔森;左肩全毁的二兵哈普魁;肩膀被子弹打伤的二兵皮金登;二兵约瑟·希里。

克罗兹自己的陆战队分驻队中,只有二兵威廉·海勒被冰上那只东西打伤。去年十一月这个二兵夜里在甲板上担任守卫时,那只东西爬上船,猛力抓掉他的脑。但奇妙且惊人的是,海勒竟然不愿意死去。他在病床区床上昏迷了几个星期,不断在生存与死亡之间徘徊,之后就被陆战队的同伴们抬到船首的船员起居区里,每天喂他吃东西、清洗身体、带他上厕所,并且帮他换衣服,好像这个目光呆滞、动作滑稽的人是他们的宠物。上个星期他已经被送到惊恐营了。陆战队员们把他缠裹得相当温暖,并且很小心,甚至很恭敬地将他放到木匠副手胖威尔森特别为他制作的一部单人平底雪橇上。拉雪橇的水兵们并没有抗议多出这件额外重物,反倒自愿轮流拉载着植物人的小雪橇横越冰原,翻过冰脊到惊恐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