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古德瑟(第3/4页)

在他周围有四个人在睡觉,另外两个人担任守卫,打呼声大到让船医不禁怀疑,在他们西北方几英里远处,在无数道冰脊之外——亲爱的上帝啊,我们回程时还要再翻越这些冰脊一次——在两艘困在冰上的船上船员们会不会也听得见这些粗嘎、充满鼻音的打鼾声。

古德瑟在发抖。照这样下去,他很确定他撑不到早上。他们会把他从皮毯与睡袋里叫醒,结果却只发现一具冻僵、蜷曲的尸体。

他尽可能钻到毛毯缝成的睡袋深处,把已经结了一道冰的开口在头上方封起,在睡袋里面吸着自己的酸汗味和呼出的气,不再让自己暴露在冰冻的空气中。

除了狡猾的光,以及那潜伏着、更狡猾的冷,那是致命的冷,在毕奇岛几个墓碑上方黑色峭壁的冷,坟墓的冷,除此之外,古德瑟知道还有那些声音。这位船医原以为自己已经很习惯过去两个黑暗冬季里,船上横梁的呜咽声,船上过冷的金属偶尔发出的嘎吱声与劈啪声,以及仿佛用老虎钳紧钳住两艘船的冰发出的怪声。但是在这里,在他和冰之间除了几层羊毛及狼皮外一无他物,所以在他身体下面的冰的呻吟及动作,就变得更可怕,好像他睡在一只活生生的野兽肚子上。即使是他过于敏感,冰在下面移动的感觉却异常真实,让他在将自己像胎儿般紧紧蜷曲起来时感到头晕。

大约在凌晨两点左右,他是靠着从睡袋口透进来的光看怀表的,哈利·古德瑟开始陷入类似睡眠的半睡状态,然后他被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吵醒。

睡袋因为他的汗水而冻得僵硬,他像新生儿要咬破胎膜一样与它奋战,终于,古德瑟让头与肩膀从睡袋里露出来。夜里冰冷的空气打在他脸上,冷得足以让他停止心跳。现在天空被日光照得更亮了。

“怎么了?”他大叫,“发生什么事?”

二副德沃斯和三个船员站在他们的睡袋上,戴了手套的手拿着带着入睡的长刀。郭尔中尉从帐篷里冲出来,全身衣服都穿好了,空手拿着一把手枪,没戴手套!

“快向我报告!”他对着查理·贝斯特(两名守卫之一)大吼。

“中尉,是熊。”贝斯特说,“有两只很大的家伙,整晚都在这里窥探。您还记得我们停下来扎营之前,在离这里大概半英里的地方就看过它们。不过它们越来越靠近我们,不断在绕圆圈,最后约翰和我只得开枪,把它们赶走。”

古德瑟知道,约翰指的就是二十七岁的约翰·莫芬,今晚的另一个守卫。

“你们两个都开枪了?”郭尔问。中尉爬上附近冰雪堆最高点,用铜望远镜在这区域搜寻。古德瑟很讷闷,为什么郭尔的手还没有冻在金属上。

“是,长官。”莫芬说。他正重新把弹药从后膛装填到霰弹枪上,戴着羊毛手套处理弹药显然很不方便。

“你们有没有射中它们?”德沃斯问。

“有。”贝斯特说。

“不过没什么用。”莫芬说,“只是霰弹枪,距离又超过三十几步。熊的毛皮很厚,头颅更厚。不过至少我们让它们负伤逃走了。”

“我没有看到它们。”郭尔中尉站在比他们高十英尺的冰丘上说。

“我们猜它们是从冰上那几个开口不大的洞里出来的。”贝斯特说,“约翰开枪的时候,比较大的那只就是朝那里跑。我们原本以为它快要死了,但是等我们追得够远,才发现那里并没有尸体。它不见了。”

雪橇队先前就注意到冰上有些较松软的区域,不规则形状的洞直径大约有四英尺。环斑海豹挖的呼气孔可没这么大,对白熊来说却太小,而且间隔太远。洞上面总是结了一层几英寸厚的软冰。刚开始他们看到这些洞,还燃起找到未结冻水域的希望,但后来发现这样的洞太少,而且彼此距离太远,只不过是一些容易陷落的冰层。前一天下午稍晚时,走在雪橇前方的水兵菲瑞尔就差点掉进一个洞里。他的左脚踩了进去,连膝盖都没入。一行人因此停下来,让这发抖的水手换穿羊毛衣、靴子、袜子与裤子。

“好吧,反正也差不多该换菲瑞尔与皮金登担任守卫了。”郭尔中尉说,“巴比,到我的帐篷去拿毛瑟枪。”

“我使用霰弹枪好点,长官。”菲瑞尔说。

“我可以用毛瑟枪,中尉。”那个壮硕的二兵说。

“那么就去拿毛瑟枪,皮金登。用霰弹枪的小弹丸乱射只会激怒它们。”

“是,长官。”

贝斯特和莫芬两人显然不是因为冷得发抖,而是因为在外面站了两小时的卫兵。他们带着睡意脱下皮靴,爬进等着他们的睡袋里。二兵皮金登和巴比·菲瑞尔则是将他们肿大的脚硬塞进刚从睡袋里取出的皮靴,无精打采地朝附近的冰脊走去,开始站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