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灾变(第6/12页)

在听着总统严厉地剖析内心(或者说对自我进行末日审判)时,拉姆斯心头一阵阵发凉。他没想到正是美国压下了灾变的消息。这事做得未免……也不能说那些议员们没有一点儿道理,如果12小时的预警导致人类只剩下一些渣滓,确实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不过,这些不急之务先放一边吧,他还有更迫切的事要考虑呢。

他很想向总统谈谈自己的另一点担心。无疑,在地下和深海的工作者绝大部分是男的,那么,在人类的残余中将是极端的性别不平衡,甚至幸存者中有没有一两个女性都是问号。不过,看着总统的脸色,他不忍说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让总统平静地走完他最后的人生吧。想来总会有办法的,人类留下了雄厚的物质基础,还有先进的科技,有克隆技术、基因改造和胚胎分割技术等。相信人类总会延续下去的。

他准备向总统告辞了。在他们谈话时,巨大的地下室里始终没有第三个人。拉姆斯原想,总统的随从可能此刻回避了,但谈完话仍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拉姆斯不忍离开濒死的总统,俯在耳边说:

“总统阁下,我要走了,我会记住你的嘱托,尽力保存文明的火种。你的随从在哪儿?我喊他们来。”

总统勉强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没有人了,是我赶他们走的,你刚才见到的就是最后两个人。每人在死前都有一两件私人事务要处理吧。你不要管我了,快点走吧,外边还有一架飞机,可以把你送回圣地亚哥潜艇基地。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的事。永别了。”

他合上眼睛,少顷又睁开眼,平静地说:“走吧,孩子。我对你还有一个要求,”他看着拉姆斯的眼睛,“不要回家。你的亲人必死无疑,现在更重要的是生者。你无权把生命浪费在回家途中。”

拉姆斯的心被割开,又被撒上一把盐,但他的回答没有犹豫:“我答应。你放心吧。”

总统笑了笑,安详地合上眼睛。拉姆斯忍住泪水,向床上的人默默鞠躬,然后离开昏暗的大厅,孤独的脚步声敲打着周围的死寂。那架飞机在原地等着他,已经加足了油,但驾驶员是另外一个人,他的头盔里是同样惨不忍睹的面容。像前一个驾驶员一样,他没有做自我介绍,没有寒暄,只同他握握手,说:

“登机吧,拉姆斯先生。”他又加了一句,“你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愿上帝保佑你。”

飞机拉升过程中,拉姆斯回头感伤地望着下面的灯光。忽然之间,那儿灯光熄灭了,全美国也可能是全世界唯一的灯光熄灭了。下面是地狱般的黑暗。拉姆斯想,这是一个很贴切的隐喻吧,人类的文明之光已经熄灭,至少是暂时熄灭了,不知在多少年后才能被重新点燃。灭绝的悲凉和创世的悲壮同时在他心中鼓荡着,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他回过头,不再往地下看,也没有往家乡的方向看。总统说得对,死人已矣,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全幸存者。他肩上是一个比落基山更重的担子。

一年之后,134名代表在圣地亚哥国民银行的地下金库里聚齐。他们选这里当会址是因为这儿有厚厚的遮蔽,不是因为这里的黄金。自从文明崩溃后,金库的大门一直敞开着,成千块金锭堆放在那里,闪着妖异的光芒。有些金锭散落在地下,甚至散落在门外,估计曾遭过一次抢劫。但看来人们很快认识到,当人类社会崩溃之后,金锭远没有面包衣服有用,于是贵重的金锭受到彻底的冷落。

134名代表代表了20048个幸存的人。大部分是白人和黑人,有极少量的黄种人。美国人占了一半以上,而且,绝大部分是潜艇官兵。这说明,美国社会的效率远远高于其它国家,尽管在这场灾变中首当其冲,但它的高效率保住了很多人的生命。

这个数字低于弗莱明总统的估计,原因是多方面的。在很多国家中,那些躲过第一轮幅射的潜艇官兵或矿工没有得到及时通知,所以,当他们发现情况异常时,都急不可耐地回到地面上,这样,他们没逃过超剂量幅射。有些幸存的人精神失常了;有不少人义无反顾地回家去了,虽然明知道回家的跋涉将使他们长期暴露在危险的射线中,也明知道家人早就死了,但他们还是要回家,与家人死在一块儿。 此外,也许还有一些幸存者,但至今没能同他们联系上。当全世界的通讯、交通、电力、媒体、食品供应系统全部瘫痪后,要想同所有幸存者建立联系,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20048个人。这个数字不算小,当年,非洲的人类祖先经中亚进入亚洲欧洲,其后的蒙古人种进入美洲,马来人到达波利尼西亚群岛,其人数大概都在两万左右,但那些先民们都很快繁衍生息,形成了昌盛的民族。人数少不是关键,关键是性别比例过于悬殊,拉姆斯常常盯着名单发呆。200048个人中只有五个女人,再把65岁的珍妮特除外,只余下四个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未来的人类要靠这四个女人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