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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我需要秩序!”帖贞・帕普坚・李赫法官怒吼道。今天这场为乌鸦嘴谢顿教授,以及他的年轻助理史铁亭・帕佛所举办的公开听证会,在川陀民众间引起极大的轰动。这个人曾经预言帝国的衰亡与文明的没落;他也曾劝勉他人,应当回顾由谦恭与秩序所构成的黄金时代。如今,根据某位目击者的说法,在没有明显挑衅的情况下,他却下令痛殴三个年轻的川陀人。啊,这必定是一场精彩的听证会,而且毫无疑问,将导致一场甚至更精彩的审判。

女法官按下席位上某个凹板内的开关,响亮的锣声随即响彻拥挤的法庭。“我需要秩序,”她对安静下来的群众重复了一遍,“假如有必要,法庭会清场。这是唯一的警告,不会重复第二遍。”

身穿深红色长袍的法官显得仪表堂堂。李赫法官来自外围世界利斯坦纳,她的肌肤带点青蓝的色调,当她烦恼时肤色便会加深,当她真正发怒时,则会变得接近紫色。据说,担任法官多年的她,虽然拥有最佳司法头脑的名声,尽管身为最受尊崇的帝国法律诠释者之一,然而对于自己多彩的外表——艳丽红袍衬托出稍带青绿色的皮肤——李赫总有那么一点自负。

纵然如此,对于违反帝国法律的人,李赫的严厉则是出了名的。坚定不移地拥护民法的法官已所剩无几,而李赫便是其中之一。

“我久仰大名,谢顿教授,亦曾耳闻你提出的毁灭即将来临的学说。关于你最近的另一件案子,就是你被控用铅头手杖击打他人的那件,我也和审理该案的治安官谈过。在那个案件中,你同样自称是被害人。我相信,你的推论源自先前一桩未曾报案的事件,据称那次你和你儿子遭到八个小流氓袭击。你有办法让那位我所敬重的同仁相信你是自卫,谢顿教授,虽然有一位目击者作出相反的证词。而这一次,教授,你的辩解必须加倍有说服力才行。”

对谢顿与帕佛提出控诉的三个小流氓,这时正坐在原告席上窃笑。与当天傍晚比较起来,今天他们的装扮很不一样。两个少年穿着清洁而宽松的连身服,那名少女则身着带有波浪皱褶的上衣。总而言之,倘若不仔细(用眼睛或耳朵)观察他们,谁都会以为他们代表了充满希望的川陀新生代。

这时,谢顿的律师西夫・诺夫可(他同时也代表帕佛)走向发言台。“庭上,我的当事人乃是川陀社会正直诚实的一员,他是拥有星际声誉的前首相,和皇帝陛下艾吉思十四世也有私交。若说谢顿教授攻击几位无辜的年轻人,他可能得到什么利益呢?他一向最积极提倡刺激川陀青年的创造力,他的心理史学计划雇用了众多学生志愿者,他还是斯璀璘大学中受人敬爱的一位教授。

“此外——”诺夫可在此顿了一顿,目光扫过这间挤满人的法庭,仿佛在说:你们等着吧,听到这句话,你们便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因为你们竟然怀疑我的当事人的陈述不实。“谢顿教授和举世闻名的帝国图书馆有正式合作关系,拥有这项殊荣的个人少之又少。他获准无限制地使用该馆的设备,以便筹备他所谓的《银河百科全书》,那是名符其实的帝国文明赞歌。

“我请问诸位,这样一个人,我们怎能对他进行这种质问?”

诺夫可夸张地挥手向谢顿指去,后者与史铁亭・帕佛坐在被告席上,看起来十分不自在。听到这些很不习惯的赞美,谢顿涨红了双颊(毕竟最近几年,他的名字总是冷嘲热讽的对象,从未与词藻华丽的颂赞连在一起),他的右手按在那根忠实手杖的雕花手把处,此时还在微微颤抖。

李赫法官无动于衷地低头凝视谢顿。“的确,究竟有何利益,律师。我一直拿同样的问题问我自己,过去几天我彻夜难眠,绞尽脑汁在想一个说得通的理由。像谢顿教授这样拥有卓著声誉,自己又是不遗余力批评‘社会秩序崩溃’的人之一,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犯下蓄意伤害罪?

“后来我渐渐想通了。说不定是这样的,由于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谢顿教授在饱受挫折之余,觉得他必须对所有的世界证明,他所预测的劫数与噩运确实即将来临。毕竟,此人毕生的志业就是预言帝国的衰亡,而他真正能指出的,却只有穹顶上几个烧坏的灯泡、公共运输偶尔的故障、某些部门的预算删减——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一次攻击,甚或两三次,啊,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赫靠回椅背,双手合在身前,脸上露出一副满足的表情。谢顿借着桌子的支撑,慢慢站了起来。他极其吃力地走向发言台,挥手要他的律师走开,然后循着法官无情的目光一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