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魂断新川陀

这个世界叫新川陀!也就是新的川陀!一旦你叫出这个名称,就把它与原先那个伟大的川陀类似之处都说完了。在两秒差距外,旧川陀的太阳仍在发热发光,而上个世纪的银河帝国首都,还在太空中永恒的轨道上默默运行。

旧川陀上甚至还有居民。人数并不多──或许一亿人吧;五十年前,那里还挤满四百亿人口。那个巨大的金属世界,如今到处都是残破的碎片。从围绕整个世界的金属基础向上延伸的高塔建筑,一座座都成了断垣残壁,上面的弹孔与焦痕仍旧清晰可见──这就是四十年前“大浩劫”所留下的遗迹。

说来也真奇怪,一个作为银河中心达两千年之久的世界──曾经统治着无尽的太空,上面住着无数位高权重的官员,以及权倾一时的立法者──竟然在一个月之内毁灭殆尽。说来也真奇怪,在前一个仟年之间,这个世界曾多次被征服,帝国也曾因此多次迁都,它却从未遭到破坏;而在后一个仟年,又不断爆发内战与宫廷革命,它也依旧安然无恙──如今它却终于成为一团废墟。说来也真奇怪,这个“银河的光荣”就这样变成了一具腐尸。

真是情何以堪!

人类历经五十个世代所造就的心血结晶,应该在许多世纪后才会化为腐朽。只有人类自己的堕落,才有办法提早为它送终。

数百亿居民罹难后,幸存的数百万人拆掉行星表面闪闪发光的金属基础,让禁锢上千年的土壤再度暴露阳光下。

他们周遭仍保存着完善的机械设备,以及人类为对抗大自然而制造的精良工业产品。于是,他们重新回到土地的怀抱。在空旷的交通要道上,种植起小麦与玉米;在高塔的阴影下,放牧着成群的绵羊。

反观新川陀──当初在川陀巨大的阴影下,这颗行星只能算偏远的乡村。后来那个走投无路的皇室,从“大浩劫”的烽火中仓皇逃离,来到这个最后的避难所──在这里勉强支撑下去,直到叛乱的风潮终于平息。如今,皇室仍在此地做着虚幻的帝王梦,统治着帝国最后一点可怜兮兮的残躯。

二十个农业世界,组成当今的银河帝国!

达勾柏特九世乃是银河的皇帝、宇宙的共主。他统治着这二十个农业世界,以及那些桀骜难驯的地主与民风强悍的农民。

在那个腥风血雨的日子,达勾柏特九世跟随父皇来到新川陀,当时他才二十五岁。如今,他的双眼与心灵仍充满着昔日帝国的光荣和强盛。但是他的儿子──未来的达勾柏特十世,则出生在新川陀。

二十个世界,就是他所认识的一切。

裘德・柯玛生所拥有的敞篷飞车,是新川陀同类交通工具中最高级的一部;它的外表染着珍珠色涂料,还镶着稀有合金的装饰,根本无需挂上任何代表主人身份的徽章──这当然其来有自。并非由于柯玛生是新川陀最大的地主,那样想是倒因为果。早年,他是年轻皇储的玩伴与“守护神”,当时皇储对正值中年的皇帝就充满叛逆的情绪。如今,他则是中年皇储的玩伴与“守护神”,而皇储早已骑在年迈的皇帝头上,并且恨透了他。

裘德・柯玛生正坐在自己的飞车上,巡视着他名下的大片土地,以及绵延数英里、随风摇曳的麦子,以及许多巨型打谷机与收割机,以及众多佃农与农机操作工──通通都是他的财产。他一面巡视,一面认真思考自己的问题。

在柯玛生身边,坐着他的专用司机。那名司机弯腰驼背,身形憔悴,他驾着飞车轻缓地乘风而上,脸上则一直带着笑容。

裘德・柯玛生迎着风,对着空气与天空说:“殷奇尼,你还记得我跟你讲的事吗?”

殷奇尼所剩无几的灰发被风吹了起来。他咧开薄薄的嘴唇,露出稀疏的牙齿,两颊上的垂直皱纹加深许多。好像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比哭更难看。当他轻声说话的时候,齿缝间传出阵阵的咻咻声。

“老爷,我记得,我也仔细想过了。”

“殷奇尼,你想到什么呢?”这句问话明显带着不耐烦的意思。

殷奇尼没忘记自己曾经年轻英俊过,并且是旧川陀的一名贵族。殷奇尼也记得,他到达新川陀的时候就已经破了相,而且未老先衰。由于大地主裘德・柯玛生的恩典,他才得以苟活下来。为了报答这份大恩大德,他随时提供各式各样的鬼点子。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又小声地说:“老爷,基地来的那些访客,我们轻而易举就能拿下。尤其是,老爷,他们只有一艘太空船,又只有一个能动武的人。我们可得好好欢迎他们。”

“欢迎?”柯玛生以沮丧的口吻说,“也许吧。不过那些人都是魔术师,可能威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