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心理史学家(第4/11页)

极目眺望也没有任何绿色的景致,没有植物,没有土壤,也没有人类之外的生物。他依稀记得,皇宫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周围有一百平方英里的自然土壤,那里绿意盎然,花团锦簇。那是钢铁之洋中唯一的孤岛,可惜从这里看不见。也许远在万里之外吧,他也不确定。

不久之后,他一定要做一次环球旅行!

他大声叹了一口气,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抵达川陀。这颗行星是银河的中枢、人类的中心。他还完全看不到川陀的弱点:他没看到载运食物的船只起落;他不知道有个纤弱的颈动脉,联系着川陀四百亿人口与其他世界。他只能体会到人类最伟大的功业,那就是完完全全、近乎傲慢地征服了整个行星。

他离开栏杆,心中有几分迷惘。刚才结识的那个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盖尔坐了下去。

那人微微一笑。“我叫杰瑞尔。你第一次来川陀吗?”

“是的,杰瑞尔先生。”

“我想也是。杰瑞尔是我的名字,不是姓。如果你具有诗人气质,川陀会令你着迷的。不过,川陀人从不会到这里来。他们不喜欢这种地方,会令他们神经过敏。”

“神经过敏!喔,我叫盖尔。为什么这里会让他们神经过敏?这里简直壮丽无比。”

“盖尔,这都是主观的想法。假如你在斗室中出生,在回廊中长大,又整天在密不通风的房间里工作,假日只会去人挤人的太阳室,那么一旦来到这个开阔的空间,头上除了天空什么也没有,你就很可能神经衰弱。本地人在子女满五岁之后,每年都会带他们上来一次,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好处,不过我认为真的不够。小孩子前几次来,每次都会尖叫到歇斯底里。他们应该早在断奶后就来,而且每星期来一次。”

他继续说:“当然啦,这并不重要。他们一辈子不出来又怎样?他们喜欢躲在里面,高高兴兴管理着帝国。你猜这里有多高?”

盖尔答道:“半英里吧?”他担心猜得太离谱。

想必真的很离谱,因为杰瑞尔轻笑了一下。他说:“不,只有五百英尺。”

“什么?但是电梯走了有……”

“我知道,不过时间大多花在升到地表的过程。川陀这个城市已经向下发展到一英里深。它就像冰山一样,十分之九都看不见。海岸线附近的海底,甚至向下挖了好几英里。事实上,这种深度足以让我们利用地表和地底的温差,提供我们所需的一切能源。这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以为你们都用核能发电。”

“以前用过,但是这种能源比较便宜。”

“我也这么想。”

“你对川陀的整体印象如何?”一时之间,杰瑞尔的和蔼转为精明,看起来几乎还有点狡猾。

盖尔搜索枯肠,最后还是再说了一遍:“壮丽无比。”

“你来这儿度假?还是观光旅行?”

“都不算──我一直很想来川陀看看,不过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一份工作。”

“哦?”

盖尔觉得应该解释得更清楚些。“我是来川陀大学,加入谢顿博士的研究计划。”

“乌鸦嘴谢顿?”

“啊,不,我是说哈里・谢顿──那位著名的心理史学家。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位谢顿。”

“我说的就是哈里・谢顿,大家都叫他乌鸦嘴。那是他的绰号,知道吧,因为他一直在预测灾难。”

“是吗?”盖尔十分震惊。

“你不可能不知道。”杰瑞尔并未露出丝毫笑容,“你不是来跟他工作的吗?”

“喔,没错,我是一个数学家。他为什么要预测灾难呢?什么样的灾难?”

“你猜是什么样的灾难?”

“只怕我一点概念也没有。我读过谢顿博士以及他的同僚发表的论文,内容都是数学理论。”

“没错,你指的是他们发表的那些。”

盖尔有点烦了,他说:“非常高兴认识你,我想回房间去了。”

杰瑞尔随便挥了挥手,算是与盖尔道别。

盖尔发现自己的房间里竟然有一个人。一时之间,他由于太过惊讶,一句“你在这里干什么?”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那人缓缓起身。他的年纪很大,头顶几乎全秃,还跛着一只脚。然而他双眼湛蓝、炯炯有神。

他说:“我是哈里・谢顿。”盖尔充满困惑的大脑,这时也刚好将面前这个人,与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影像摆在一起。

心理史学:……盖尔・多尼克使用非数学的普通概念,将心理史学定义成数学的一支,它专门处理人类群体对特定的社会与经济刺激所产生的反应……

在各个定义中都隐含一个假设,亦即作为研究对象的人类,总数必须大到足以用统计方法来处理。群体数目的下限,可由“谢顿第一定理”决定……此外还有一个必要的假设,就是群体中无人知晓本身已是心理史学的分析样本,如此才能确保一切反应皆为真正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