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伯爵倒下(第2/6页)

斯卡列奥尼伯爵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罗曼娜紧张地检查伯爵的身体。他还在呼吸,但丧失了知觉。

博士晃晃脑袋,甩掉耳朵里的嗡嗡声,扑上来查看伯爵的状况。“达根,为什么每一次我正准备和人说话,你就要打得他们人事不省?”

达根揉着后脖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哦,我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会倒下。”

“假如你不太熟悉头部的构造,”博士建议道,“也许就不该专招呼脑袋?”

“唔,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达根怒喝。他觉得博士似乎有点不知好歹。

“达根!”博士叫道,然后突然停下。有一瞬间,只是一瞬间,他忘记了他们站在六幅《蒙娜丽莎》旁边。他压低声音以示尊重,继续道:“我记得你有任务在身来着。阻止伯爵的手下偷《蒙娜丽莎》。”他停下,咂咂嘴。“另一幅《蒙娜丽莎》。咱们走。”

出城堡当然没那么简单。罗曼娜记得他们进来的路线,但博士不肯相信她。没多久,他们就在无数回音袅袅的宽敞走廊里绝望地迷路了。潮气已经入侵了不少地方。曾经小心翼翼挂在墙上的油画,如今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脚下的地毯嘎吱嘎吱响。霉斑和苔藓爬上美丽的壁画。身边的许多油画被扔在那儿等待朽烂。也曾名噪一时的画家现在早被遗忘,颜料甚至开始渗入墙面。这些作品就这么默默死去,因为已经不再重要。

他们听见脚步声,躲进一间礼拜堂。这里的座位因为无人打扫而积满灰尘,但依然能闻到熏香的气味。圣骨匣完全占据了礼拜堂的一角,早已死去和被人遗忘的圣人骨骸乱糟糟地堆在那里。仍然有人偶尔来礼拜堂点蜡烛。达根觉得他闻到了一丝伯爵夫人的香水味。

他们走进另一个房间。这里曾经是个巨大的客厅,装饰的中心主题是单眼美杜莎的拼贴画。镜子全都破碎了,墙纸因为昆虫爬动而起泡。一台用布包裹但没有腿的大键琴被遗弃在地上。

整个城堡已经衰败了几个世纪。

罗曼娜认出了一幅康斯太勃尔的画。博士不肯相信——这些画在他眼中都一个样。但罗曼娜非常确定。她坚持过了这幅康斯太勃尔就左拐,看见第二幅马蒂斯再右拐,穿过昏暗的荷兰大师走廊,他们回到了城堡的中轴区域。

伯爵的手下就在这里撞见了他们。

战斗短暂而血腥,主要由达根负责。对方一共有六个人,而且都带着枪。达根的拳头挥得像是从夜店里被扔出来的旋转苦行僧,他一个人收拾了五个。博士左顾右盼,确定没人在看他,抓起一个画框敲晕了第六个,价值连城的帆布已经被虫子吃得差不多了,这么一来更是彻底毁灭。

达根看了看倒成一堆的敌手,挑出一把最好的枪。“业余。”他嗤之以鼻。

罗曼娜跑过去研究子弹在墙上打出的窟窿。她一眼就看见了历年留下的许多层墙漆和装潢。它们就像年轮,带着你追溯最底下的刨工板和石膏。再往下则是陈腐的空气和害虫留下的模糊印记。

达根很高兴手里又有了枪,领着他们走向正门。他要带着他们出去。他要领着他们渡过难关。再走几步,前方就是自由,还有彻底打垮斯卡列奥尼匪帮的荣耀。

子弹犹如雨点,他们连忙卧倒躲藏,石膏和盆栽的碎片满天乱飞。

博士一边咳嗽,一边小心翼翼地抬头张望,死死按住帽子保护脑袋。

伯爵夫人站在走廊尽头,挡住他们的去路。她抱着一挺加特林迷你机关枪,像拍电影似的突突个不停。

呃,计划里没有这个部分。

伯爵夫人笑得很甜美,她闲庭信步地走向达根。她有资格慢慢享受这个时刻。她朝达根抛个飞吻,收紧了扣住扳机的手指。

但她犯了个致命错误,那就是没有看见罗曼娜。伯爵夫人走过罗曼娜躲藏的壁龛,罗曼娜拎起一个花瓶,砸在她的脑袋上。伯爵夫人像一口袋白菜似的倒下。

罗曼娜对自己有点吃惊。她皱起眉头。

“你怎么也学坏了。”博士望着趴在地上的伯爵夫人。

“知道吗?我还蛮享受这个的。”罗曼娜咬着嘴唇。

“唉,早该料到的。”博士哀伤地捡起几块花瓶碎片。“晚明瓷器,真正的无价之宝。”

达根扶起伯爵夫人靠在墙上。她虽然失去了知觉,但还是那么美丽。

几秒钟后,他们走上街道。就在他们周围,入夜的巴黎分外妖娆。一对对男女笑着跑过附近街道。汽车以亲昵得可笑的姿态互相盘旋和鸣笛。客人拥出一家咖啡馆。还有,因为天色已晚,埃菲尔铁塔亮着灯。是的,确实亮着灯。

有那么一瞬间,下午(什么?真的就是今天下午吗?)那让人头晕目眩的快乐潮水般涌入罗曼娜的脑海。是啊,虽然有危险的时间实验和离奇的好几幅《蒙娜丽莎》碍事,但也还有巴黎。有一整个城市供她游玩享乐。也许他们可以就这么……她望向博士,看见笑容爬上他的脸。博士也有同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