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2页)

严鹤臣向来不喜欢做没有准备的事,很多事至少要有七八成把握,才能让他付诸行动,如今明珠的反问从天而降,严鹤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还记得当初,我让你拿给太后的那块牌子么?”

就是在严鹤臣让她侍奉太后时的那块么,明珠现在还能记得太后当时震惊的脸色,而后轻轻点了点头,月光打在严鹤臣的半边脸上,他眸色沉沉的,像是吞吐瀚海的永夜:“景帝在世的时候,给我们兄弟三个人用特制的玄铁打了三块牌子,我让你把我的那块交给了太后,希望她能够借此护佑你。”

四下寂静,偶尔能听见窗外草虫鸣,明珠觉得自己腔子里的血一齐用到了脑子里似的,严鹤臣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目光不闪不避的,让她莫名地晕眩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连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以为这身份光鲜么?”严鹤臣苦笑了一下,“如今这个身份只能带来无尽的后患,同享福怕是不成了,你和我在一起,只能是共患难了。原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么多,也是有我的顾虑,你知道得越少,抽身也就越容易,你看我如今好像风光无两,哪晓得底下又有多少暗潮汹涌,今日登上天子堂,明日怕是孤坟凄凉了。”

往日里的严鹤臣像是梧桐树上的凤凰,高高在上,不忍亵渎。他这一席话,像是自己斩断了臂膀,撕开长好的疮疤,明珠听了只觉得心里微微动容,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严鹤臣拉着她的手:“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吧。”

走到冷宫外头,那个看门的老太监已经看不见了,严鹤臣就这么拉着她走过了长街,向别馆走去。宫墙深深,四野寂静,严鹤臣拉着明珠的手,走得很慢:“咱们的婚事还没办,你若是觉得不称意,婚事也可作罢。横竖我这个身份,日后还要有许多个风刀霜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你。”

怎么好端端又扯到这上头了,明珠抿了抿嘴唇,轻声反问:“那原本说得同患难,难道都做不得数了么?世上夫妻本就是同气连枝,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个什么理,孟承,你这是瞧不起我么?”

她头一次叫他孟承,柔旎的从她唇齿间流淌出来,说得他心底微动,明珠的侧脸被红灯笼照得泛红,一等一的好气色,光看着就赏心悦目,哪有这样的女郎呢,单薄的身子,偏要去担雷霆万钧的担子,严鹤臣生怕这担子太重,她受不住再被压弯了。

明珠原本就是亭亭净植的荷花,只能承受风露润泽,却不能让她被疾风骤雨所伤,严鹤臣叹了口气:“有你,许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吧。”

明珠听得心疼,眼看着已经走到别馆了,隐约能瞧见别馆院子里种的那棵大槐树,严鹤臣停了步子,轻声说:“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两个人有好几日没见了,明珠回过头看,隐约能瞧见严鹤臣眼底的疲惫神色,她抬起手轻轻抚平他微微蹙着的眉心,莹然一笑:“怎么能老皱着眉呢?活脱脱一位老夫子的模样,你该舒展些,这也显得年轻几分。”

严鹤臣失笑,轻轻捏一下明珠的鼻子:“我比你大了七岁,可不是要显老了,你若是嫌弃我,也该直说,这拐弯抹角地算什么?”

四下无人,明珠本来不想看他老气横秋或是说些自怨自艾的话,有心要逗他开怀,壮着胆子去隔着衣服挠他痒痒:“你只会乱说话,看我罚你。”

她那细细的爪子刚上手,像是几条虫子在往他心脏里钻似的,撩拨得人有几分心痒,严鹤臣一把捞住她,把她扣在怀里,禁锢得让她动弹不得,严鹤臣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他一惯喜欢的姿势,离她的耳边很近:“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小明珠你猜一猜,我到底是不是太监?”

明珠的手倏而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傻傻地像是被钉在原地。严鹤臣这厮真是坏透了,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模样,说起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竟然一点波澜都没有,他的唇离她的耳朵很近,严鹤臣的吐息就缭绕在她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