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 12(第2/4页)

“比拉凯法。”契尼低声道。

他看着她,看着她和其他弗雷曼人一样,都面带敬畏,似乎接纳了母亲的言语。只有那个叫詹米的人没有加入这种仪式,他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站在一旁。

“Duy yakha bin mange, ”契尼低声道,“Duy punra bin mange. 我有两只眼,我有两只脚。”

她面带惊奇地看着保罗。

保罗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抚平内心刮起的风暴。母亲的话和香料萃取物的药力同时起了作用,他感觉母亲的声音就在他心里起伏,仿佛火焰投下的影子。与此同时,他能感受到她话语中含着一丝玩世不恭——他很了解她!但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挡那一口香料所引发的反应。

可怕的目的!

他感觉到了,那是一种无法逃避的种族意识。一切都清晰无比,那涌入的信息,冷却精准的意识。他跌倒在地,背靠岩石坐下,毫不抵抗地沉浸其中。

意识流入不受时间影响的层面,在那里他可以审视时间,感知可能的路径,感受来自未来的风……过去的风:一只眼睛看到过去,一只眼睛看到现在,一只眼睛看到未来——三者结合在一起,合成一个三目幻象,他看到了时间转变成的空间。

有危险,快要超过限度,他感觉到了,他必须紧紧抓住对现在的认知,感觉各种模糊的经验偏差,潮涌般的时刻,不断地把现在凝固成永久的过去。

抓住现在,他第一次感到时间像一个庞然大物,虽然潮水、波涛、巨浪不断拍打着它,它仍旧稳稳地流淌,就像海浪拍打岩石峭壁一样。他对预知能力有了新的理解,明白了时间盲点的来源,也知道了其中的错误所在,并立即感到了恐惧。

他意识到,他的预知能力其实是一种综合了有限的已知信息的阐释——既精准,又存在误差。某种类似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的因素也会介入其中:他需要消耗能量才能看到未来,但也由此改变了未来。

他所看到的是这个山洞内的一个时间节点,各种可能性交织在此地,在这里,哪怕最细微的动作——眨一下眼睛,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错放的一粒沙——都可能撬动某个巨大的杠杆,影响已知的宇宙。他看到的结局充满暴力,但它又受制于各种变化,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事物发展的模式发生巨大的变化。

这番景象让他恨不得让自己静止不动,但“不动”本身也是一种行动,也会产生后果。

无数的后果,无数的路径从洞内向外呈扇形展开。绝大多数路径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鲜血从一个可怕的刀口中涌出。

我的父王,帕迪沙皇帝,一手促成了雷托公爵的死,把厄拉科斯交还给了哈克南人,那一年他已经七十二岁,可看上去还不到三十五岁。在公开场合,他通常只穿萨多卡军服,头戴波萨格将官的黑色头盔,盔顶饰有象征皇室的金狮纹章。军服公开表明他的权力源自何方,然而他并不总是那么爱炫耀。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发挥他的魅力,表现出真诚,但后来那些日子,我经常在想,他是不是真如看起来的那样。如今,我认为他一直在挣扎,拼命想要挣脱那无形的牢笼。你一定要记住,他是一位皇帝,一个朝代的天父,这个朝代可以回溯到最暗淡的历史朝代。但我们有意不给他生下皇子。对于一个统治者来说,难道这不是最可怕的失败?母后服从了上级姐妹会的命令,而杰西卡夫人没有服从。她们中哪一个更为强大?历史已经作出了回答。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家父家事》

杰西卡在黑暗的洞中醒来,感觉到周围弗雷曼人的骚动,闻到了蒸馏服的酸臭味。她内心的时间感告诉她,外面即将入夜,但洞内现在仍一片漆黑,密封罩将这片区域与沙漠隔离,以保持大家身体的水分。

她意识到,由于极度疲惫,她竟然非常放松地睡了一觉。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她在潜意识里对个人安全作了评估,斯第尔格的部队可以很好地保护他们。她在用长袍做成的吊床上翻了个身,双脚滑落到岩石地面上,伸进沙地靴。

一定要记得扣紧靴子的活扣,方便蒸馏服的输送功能,她想,要记的事情太多了。

她仍在回味早餐的味道——用叶子包裹的鸟肉和谷物混合物,还掺着香料蜜。她突然想到这里的时间是颠倒的:夜晚从事日常活动,白天则是休息时间。

夜幕隐蔽一切,黑夜最为安全。

悬挂吊床的桩子钉在一个岩石凹孔中,她从上面解下长袍,在黑暗中摸了一番,最后终于找到长袍的领子,穿了上去。

该怎么把信息传给贝尼·杰瑟里特姐妹会?她思忖着。有两个自己人失去了联系,在厄拉奇恩避难,必须把这个消息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