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老陈醋

上一世的司徒曜不仅没有入仕,平日里也甚少与人交恶。

所以他三十岁之前既没有动手打过人,也没有挨过打。

直到昌隆二十一年阮氏病故之后,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狠揍了一顿。

而揍他的人正是涂征。

也是因为那一顿揍,他才得知各方面皆不合自己心意的妻子,其实也是有人恋慕的。

而且这位恋慕者的条件非但不差,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优越。

后来他每次跪在阮氏坟头前,除了忏悔之外,也不免对已故的妻子抱怨几句。

有那么好的男子恋慕她,两人又有青梅竹马之谊,她却是一点也不珍惜,偏生看上了自己这个混蛋。

最终他们几个谁也没有落下一个好的结局,死的死伤的伤……

如今重活一世,依旧是昌隆二十一年,涂征又一次入京了。

他此次入京是因为封侯,正是人生最得意时,同上一世的哀伤绝望自是大为不同。

想来也不会有那份闲心来揍自己了吧?

司徒曜脸上挤出了一个艰涩的笑容。

涂征这次肯定不会揍自己,可他对阮氏的那份心意一定未曾减损半分。

如果……

忍不住就问:“箜儿,你涂舅舅此次是一个人回京的么?”

他脸上的酸涩实在太过明显,而且涂征恋慕“阮氏”的事情凤凰儿本就是知晓的。

所以她很清楚此时的司徒曜在想些什么。

她暗暗叹了口气。

“阮氏”早已经不在了。

可她却留下了这么多的人情官司感情债,棉棉姐究竟该怎么应付?

不免觉得眼前这“渣爹”其实也蛮可怜的。

他的妻子和女儿其实早已经没有了,他却还在盘算着一家人今后该如何好好生活,甚至还在吃那些陈年的老醋。

凤凰儿温声道:“涂舅母四年前走了,涂舅舅并未续弦。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名叫涂浚,此次也一起入京了。”

涂浚的名字对于重活一世的司徒曜来说并不陌生,但他从前并没有刻意关心过涂征妻子的情况。

现下听女儿说涂征的妻子四年前便已经故去,他的心里更是酸得都冒泡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只要阮氏同自己分开,东风也就到了。

可他不想同她和离,一点也不想。

女儿夭折妻子早逝,儿子成了别人口中的“杀神”。

他却因为不愿意和那些人同流合污而被视为“怪人”。

那些年他虽然活着,其实不过是一个喘着气的孤魂野鬼。

所以被大雪埋死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而如今……

算了,不去想那些糟心事了。

尽人事,听天命。

尚未尽全力去挽回,有什么资格去计较。

他眼中带着浓浓的期盼看着凤凰儿:“箜儿,为父给你和篌儿挑选的那些礼物,你见到了么?”

前日司徒曜去三房时,凤凰儿已经回了自己的居处。

所以她既没有见到“父亲”,也没有见到礼物。

不过昨日她去找阮棉棉时,倒是在偏厅一角看见了两只藤箱。

当时英子见她好奇就把藤箱的来历告诉了她。

只是她当时并没有在意,甚至都没有去碰那两只藤箱一指头。

她本想说没有见到,但司徒曜的眼神实在是太让人心酸了。

不过要让她为了安抚“渣爹”就去撒谎,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笑道:“昨日见到了两只藤箱,只是并未打开看。”

司徒曜忙道:“无妨,慢慢看也是一样的。”

其实他真是想告诉女儿,那些东西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却是他空闲时一样样淘来的,就盼着能让他们姐弟俩开怀一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箜儿从一开始的疏离到现在愿意同他说笑,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他应该满足了。

然而,他是满足了,凤凰儿却一点也不满足。

让“渣爹”到自己院子里歇一会儿是因为他晕倒了,并非她想要邀请他。

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有些事情虽然同她和棉棉姐并无太大的干系,但对她们今后的生活却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影响。

所以她得趁机问一问。

凤凰儿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软榻旁的小案几上:“父亲,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司徒曜忙道:“在为父面前你想问什么都行。”

凤凰儿轻声道:“那个……就是那个青青,她如今怎么样了?”

司徒曜心里又开始抽痛了。

箜儿这么多年不愿意开口说话,其实根源就在青青身上。

可她年纪小又单纯,那些个腌臜事情在她面前真是开不了口。

他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发顶:“她和咱们家没有任何干系,从今往后你只当没有这个人就行。”

凤凰儿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