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部族战争

进入学院第三十天,除了远方的烟火,我依然没有发现别的敌人。刻瑞斯分院的军队在我们的东部领土边缘游荡。他们的骑手不用担心遭受袭击,因为提图斯集团已经撤回城堡了。城堡,不,那儿已经变成了狗窝。

清晨,我和洛克接近城堡。浓雾依然围绕着四座尖塔,日光艰难地试图穿透高地阴暗的天空。城堡里有什么声音透过石墙传了出来,在晨间的宁静中回响着,仿佛锡皮罐头里的硬币。那是提图斯的声音。他大声咒骂着喊他的手下们起床,但后者似乎都不太情愿。有人让他去死,这一点也不奇怪,城堡里仅有的生活设施——几张窄床——无疑会诱发懒惰情绪。我的小部族可享受不到这些。我们只能在噼啪作响的火堆旁蜷成一团,互相依偎着躺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哦,我多想再躺在床上啊。

卡西乌斯和我悄悄走上通往门楼的斜坡。雾气太浓,我们几乎看不见脚下的土路。更多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奴隶们好像起来了。我听到咳嗽和咕哝的声音,还有几声叫喊。门轴长长地呻吟了一声,铁链撞击的声音说明大门打开了。卡西乌斯把我拉到路边,隐在浓雾里。奴隶贴着我们走了过去。在昏暗的光线里,他们的脸显得很苍白,两颊瘦得凹下去,头发也脏了,纹章旁的皮肤上糊满泥巴。他从我身边走过,距离很近,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我的身体突然僵住了,我怕他闻到我身上的烟味,但他没有。卡西乌斯躲在我身边没出声,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我们悄悄地沿原路返回,在相对安全的树林里看奴隶们干活。他们清理粪便,在长满尖刺的蓟草丛中搜寻遗漏的果实。他们不再是黄金之子。有一两个人少了一只耳朵。维克瑟斯从我的攻击中恢复了过来,脖子上还挂着一块巨大的紫红色淤血。他走来走去,用长棍抽打他们。如果这次的测试是将一个各持己见、互不相容的分院团结起来,我快要不及格了。

拂晓过后,随着温暖阳光的到来,提图斯的兴趣也变了。一阵吵闹声传到卡西乌斯和我耳边。我们起了鸡皮疙瘩。尖叫声,是从马尔斯城堡的高塔传来的。那叫声不比寻常,让人的心绪变得黯淡。

当我还是小孩子时,在莱科斯,一个桂冠舞会后的夜晚,母亲在我们家的石桌旁为我盛汤。那时我父亲去世刚满一年。基尔兰、莉娅娜和我坐在一起,他们俩都不超过十岁。一盏灯孤零零地悬在桌子上方,一会儿亮一会儿灭,只能照到母亲胳膊肘以上的部分,其他地方都被尸衣一般的黑暗包裹着。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尖叫。因为离得远,还要穿过居住区九曲十八弯的巷道,那尖叫声听起来有点发闷,但直到现在我都记得汤在勺子里摇动的样子和母亲颤抖的手。那尖叫并非出于痛苦,而是厌恶。

“他对那些女孩做了什么……”卡西乌斯用蛇一样的咝咝声对我说。黑夜正在散去,我们悄悄离开城堡。“他是个野兽。”

“这是战争。”我说,尽管这些词语在我自己听来都很空洞。

“这是个学校!”他提醒我,“要是提图斯这么对待我们的女孩怎么办?莉娅……还有奎茵?”

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会杀了他。”卡西乌斯替我回答,“我们会杀了他,把他的阴茎割下来塞到他嘴里。”我知道他想起了提图斯对朱利安做的事。

我没有理会卡西乌斯低声嘟囔的话,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离开了城堡。城堡的门夜里都会上锁,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再次感到无助,和丑八怪丹恩把伊欧从我身边拉走时一样。但现在的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的双手变成铁拳。我已不是那时的我了。

返回要塞的路上,我们看到空中出现了一点亮光。费彻纳脚穿金色反重力靴降了下来,嘴里嚼着泡泡糖,发觉我们不友善的视线后,他捂住了胸口。

“我做了什么,年轻的朋友们,你们非要这么瞪着我不可?”

“他不把女孩们当人!”卡西乌斯爆发般地吼道,脖子上血管暴凸,“她们是黄金之子,而他却像对待狗一样,像对待粉种人一样对待她们。”

“要是他把她们当粉种对待,那是因为她们在这个小世界里的表现跟我们大世界里的粉种没什么差别。”

“你在开玩笑。”卡西乌斯无法理解,“她们是黄金种,不是粉种。他是个野兽。”

“那就像个男人一样阻止他。”费彻纳说,“只要他还没一个接一个地把她们杀掉,我们就不会干涉。所有伤口都会愈合,这一类的也会。”

“你说谎。”我告诉他。我为了伊欧受的伤从来没有愈合过。伤痛一辈子都不会消失。“有些东西是不会淡化消失的。有些伤害永远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