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第2/3页)

“他是个给图尔卡纳人、伦迪尔人和桑布鲁人带来了水的柯西。”我对他的话表示同意,“可这对基库尤人有什么用?”

“你为什么一定要像无知的旧时代智者一样讲话?”他恼火地问,“你在欧洲和美国念过书。你知道我们的总统有什么功绩。”

“我这样说,就是因为我在欧洲和美国念过书。我看着内罗毕变成了第二个伦敦,一样堵塞的交通,一样严重的污染;也看着蒙巴萨变成了另一个迈阿密,治安极差,疾病肆虐。我看着我们的人民忘记了身为基库尤人的意义,自豪地说自己是肯尼亚人,就好像肯尼亚不只是欧洲地图上随便画的几条线似的。”

“那些线已经存在将近三个世纪了。”他说。

我叹了口气,“你虽然认识我这么久,但是你一直不了解我,爱德华。”

“了解是双向的。”他突然苦涩地说,“你又什么时候尝试过了解我?”

“是我把你养大的。”

“可直到今天,你也不了解我。”他说着,车子在颠簸的路上开得飞快,“咱们有像父子一样好好谈过吗?你和我讨论过基库尤人之外的话题吗?”他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是国家篮球队的唯一一个基库尤人,但你从来没看过我比赛。”

“篮球是欧洲人的运动。”

“它其实是美国人的运动。”

我耸耸肩,“都一样。”

“现在它也是非洲人的运动了。我们是唯一打败过美国人的肯尼亚队。我本希望你会因此为我感到骄傲,但你连提都没提过。”

“有个叫爱德华·基曼特的人在肯尼亚队打败欧洲人和美国人的事,我听说了很多。”我说,“但我知道这不可能是我的儿子,因为我给我儿子起的名字是柯里巴。”

“我母亲给我起的中间名是爱德华。”他说,“既然她和我聊天,与我分担,而你没有,我就用了她给我起的名字。”

“这是你的权利。”

“我不在乎什么该死的权利!”他停了一下,“事情并不非得是这个样子。”

“我忠于我自己的信念,”我说,“而你却更想成为一个肯尼亚人,而不是基库尤人。”

“我就是肯尼亚人。”他说,“我住在这里,工作在这里。我爱我的家乡,爱它的一切,而不只是一小部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的确是你母亲的儿子。”

“你从来没问过她怎么样。”他说。

“如果她过得不好,你会告诉我的。”

“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和您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的女人?”他问道。

“是她离开这里,去欧洲人的城市生活的,不是我。”我说。

他苦笑着说:“纳库鲁不是欧洲城市,它有两百万肯尼亚人,白人还不到两万。”

“从定义上讲,任何城市都是欧洲的。基库尤人不住在城市里。”

“看看你周围,”他恼火地说,“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基库尤人的确都住在城市里。”

“那他们就不再是基库尤人了。”我平静地说。

他紧紧攥着方向盘,指关节都发白了。

“我不想和你吵架。”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可咱们似乎除了吵架就没别的事可做了。你是我父亲,不管我们关系如何,我爱你——我一直希望今天能跟你和解,因为以后咱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不反对。”我说,“我不喜欢吵架。”

“对于一个不喜欢吵架的人,你和政府足足吵了十二年,就为了给你的这个新世界争取赞助。”

“我不喜欢吵架,只喜欢结果。”我答道。

“他们决定给它起什么名字了吗?”

“基里尼亚加。”

“基里尼亚加?”他惊讶地重复道。

我点点头,“恩迦的金色宝座不是在基里尼亚加山顶吗?”

“肯尼亚山顶只有一座城市,没有别的。”

“你看吧,”我微笑着说,“就连这座神山的名字都被欧洲人玷污了。是时候给恩迦一座新的基里尼亚加山了,这样他才好统治宇宙。”

“这么说来,这个名字可能的确很合适。”他说,“今天的肯尼亚没给恩迦留下多少空间。”

他突然开始减速,过了一会儿,我们拐下大路,穿过一片刚收割不久的农田,他开得很小心,以免损坏他的新车。

“我们这是去哪里?”我问道。

“我告诉过你了,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空荡荡的农田里能有什么惊喜?”我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突然在距离一丛荆棘大概二十码的地方停了下来,熄了火。

“仔细看。”他低语。

我盯着荆棘丛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到。突然,荆棘丛动了一下,我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荆棘丛后面有两只胡狼,正胆怯地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