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飞艇(第5/6页)

关于无家可归的事,以后还要细说。

毫无疑问,这个委员会是正确无误的。不过要“击败太阳”这个企图却引起了那最后共同的兴趣,那就是我们这个种族对于那些天体或任何事物的感受。这是人们最后一次由于想到在世界之外有一种力量而被紧密结合在一起。太阳战胜了,不过,这却是他的精神统治的结束。黎明、中午、黄昏和黄道,既接触不到人们的生命,也接触不到他们的内心,而科学引退到了地下,集中在她确实能够解决的那些问题上。

这样,当瓦西蒂发觉她的房舱被指头大的一片玫瑰色亮光侵入的时候,便感到烦恼了,想要调节一下挡板。但这块挡板整个飞上去了,于是,她从天窗看到朵朵粉红色的彩云浮动在碧空的背景上,随着太阳逐渐爬高,它的灿烂光辉直接射了进来,照得满墙像一片金黄色的海洋。它随着飞艇的颠簸起伏着,就像波涛汹涌起伏一样,但它始终如一向前射来,就像一股潮水向前涌着那样。要不是她细心的话,这光会射在她的脸上。一阵恐怖使她周身发颤,于是她打铃叫服务员,那个服务员也吓慌了,不过她却无能为力,修理挡板不是她的职务。她只能建议这位夫人换一换房舱,她也准备这样击败。

全世界的人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可是飞艇上的这个服务员,说不定由于她的职务的原故,变得与众略有不同。她必须常常用直接的语言向旅客们讲话,这就使得她带着一种相当粗鲁和独特的仪态。当瓦西蒂叫喊着绕开太阳光线的时候,那服务员表现得有点野蛮——她竟伸出手来要使她镇定下来。

“你怎么敢!”这位旅客惊叫说,“你忘记你自己是什么人了!”

这个女人有点慌乱,她带着歉意解释说,她是想不要让她摔倒。人们从来是彼此不相挨碰一下的。达个习俗由来已久,是由大机器而来的。

“现在我们在哪哩?”瓦西蒂带着高傲的神情问。

“我们在亚洲上空。”那个服务员说,迫切想表现出彬彬有礼的样子。

“亚洲吗?”

“您一定要原谅我说话通俗的方式,我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用非大机器规定的名字称呼我经过的那些地方。”

“哦,我记得亚洲的。蒙古人是从这儿起源的。”

“在我们下面那露天地里,立着一座城,曾经一度叫做西姆拉。”

“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蒙古人和布里斯贝恩城吗?”

“没有听说过。”

“布里斯贝恩城也立在露天地里。”

“右边的那些大山——让我来指点给您看看它们,”她把一块挡板向后一推。喜马拉雅山的主脉现了出来。“它们一度叫做世界的屋脊,就是那些大山。”

“一个多么没有意思的名字啊。”

“您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在文明的黎明以前,它们似乎是一道穿不过的墙,可以触到星星,过去认为除了神仙以外,没有人能够在它们那些绝顶上生存。我们已经如何进步了啊,感谢大机器!”

“我们已经如何进步了啊,感谢大机器!”瓦西蒂说。

“我们已经如何进步了啊,感谢大机器!”前天夜里掉下他的大书的那个旅客应声说,他正站在走道上。

“还有那些裂缝里的白东西呢?——那是什么?”

“我忘记它的名字了。”

“请你把窗子遮起来吧。这些大山没有给我什么思想意念。”

喜马拉雅山的北坡是处在深阴里;在面向印度的斜坡上,太阳刚刚照遍。那些森林在文学时代已经遭到破坏了,目的是制造新闻纸的纸浆,但一片片的积雪正在复苏它们的晨辉,一些浮云依然垂悬在金钦占格山峦的胸部。在平原上,可以看到多少城市的废墟,河道已经变窄的河水在城墙边上缓缓地流着——在这些城边,有时可以看到出口处的指示牌,标志出是今日的城市。在这幅全景的上方,一些飞艇疾飞着,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自恃彼此交叉着,又无所畏惧地上升,每当它们希望避开低层大气的颠荡而路过世界屋脊的时候。

“我们的确是已经进步了,感谢大机器。”那个服务员重复说,接着把喜马拉雅山脉遮在挡板后面了。

白昼使人疲倦地向前拖着。旅客们各坐在自己的房舱里,以一种近似物理上的斥力彼此闪避着,同时迫切希望再回到地球表面下边去。他们当中有十来个人,大都是年轻的男子,是从公共保育所送出,现在去地球各处那些主人已故去的房间里居住的。那个掉了他的大书的人是在归家途中。他原是为了繁殖种族被送到撒马特拉的。只有瓦西蒂一个人是按照她私人的意愿放行的。

中午时分,她第二次看了一眼大地。飞艇正在路过另一个山脉,但由于云层,她看不到多少东西。大块大块的黑石头在她下面浮动着,随即模模糊糊地沉没在一片苍茫里。它们的样子是奇形怪状的,其中一块像倒在地上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