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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利在森真子的带领下参观着基地里的其他设施。他边走边暗自琢磨,这女孩的背后一定有故事。他需要揭开谜底。暌违了五年,再度重返猎人基地,罗利发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对了,说到这个轰炸计划。”他问起了森真子,“简直太疯狂了,对吧?”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森真子回答,“如果潘提考斯特元帅相信这行得通,那我也相信。”

“没错,”他应道,“我同意。”

“跟我来。”她说道,“潘提考斯特元帅让我带你看样东西。”

没走几步,就来到了破碎穹顶基地正下方的中心区。这是穹顶的另一侧。第二道安全门后面是一个维修仓,破碎穹顶共有六个维修仓,与从集结待命区(staging area)延伸出来的部署坡道(deploy ramp)和机甲运送带一起组成了破碎穹顶的组织构架。

出于功能考虑,维修仓为全钢结构。仓内修理台、工具箱、装满配件及线材的手提袋和箱子等工具随处可见。总之,维持巨型机甲正常运行的工具和配件,这里应有尽有。罗利他们所经之处,一组工作人员正在检修汽车般大小的中继引擎(relay engine),其他较小的发动机组件正在修理台上等候着清洗或修理。工作人员忙得不亦乐乎,拆卸、切割、焊接……

在维修站的正中央端端正正站着一架巨型机甲,赫然正是“危险流浪者”。

罗利顿时无法移步,盯着它呆站在原地。

他忘记了森真子,忘记了破碎穹顶和香港,忘记了过去这五年来他是如何跟随着建筑工程从诺姆市一路浪迹到锡特卡,忘记了斯达克·潘提考斯特是怎样找到他。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甚至有那么一会儿,他忘记了这个世界正在走向灭亡。

五年啊……

它看起来安然无恙—这是罗利的第一反应,他终于缓过神来。最后一次看到流浪者时,它缺了一条胳膊,少了半边脸,连带身上被刀锋头戳裂的伤口,浑身有十几个洞口机油喷涌。恍惚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刻。风雪交加的海滩,淌入眼中的血液,拿着金属探测器的老人还有他脸上惊呆的表情。他昏倒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站在老人旁边的小男孩那圆睁的双眼,他的睫毛上还挂着雪花。

当他倒在冰冻的海沙上时,他最后感受到的就是头脑中因杨希离去而留下的空白。

此时此刻,“危险流浪者”在他面前巍然屹立,高高耸入灯火通明的夜空。它的外壳在焊接火花的照耀下时隐时现,似乎曾经的一切都是幻影。

“它看起来像新的一样。”罗利开口道。

“不止是新而已,”森真子毫不谦虚,“还独一无二。”

“外壳是铁制的。”忽然,另一个声音从罗利背后传来。好一阵罗利才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急忙转过身,果然看到蔡天童正穿过维修平台向他走来,脸上写满了“欢迎回来”的笑意。“没有任何添加成分,绝对结实。”天童接着说道,“每条肌带上装有四十个发动机组,四肢内配备的是超级扭矩驱动器(Hyper-torque drivers),还添加了新型流体神经元突触系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位姑娘—”他指着森真子,“全程监制的。”

“天童!”罗利大声喊道,兴奋难抑。他们拍拍对方,大力地抱在一起。罗利感受着这个拥抱,突然觉得也许自己终究属于这里。还有些东西依然没变。他松开双臂向后退了一步,问道:“还有呢?”

天童弹开一个小锡盒,递给罗利一片药。

“美沙罗星(Metharocin),”他解释道,“新的预防措施。它可以在你脱掉作战服后保护你免遭辐射。”他指着危险流浪者的补充道,“核心仍然是燃料棒。”

罗利仰头吞下药片。

“我是问你的近况。”他说着指了指天童戴着金戒指的无名指—上次见面时天童手上可还没这宝贝。

“嗯,这个,你还记得军火处的艾莉森吗?我们结婚了。儿子今年一岁。”天童咧嘴一笑,然而他的情绪很快就低落下去,“我已经六个月没见过他了。你也知道潘提考斯特的作风,我得监视虫洞情况。从早到晚,黑夜再到天明;哥们儿我整天靠咖啡提神啊!”心情平复后,他看到罗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危险流浪者”。“通感会让你想起一切,兄弟。想起那些记忆。你确定自己准备好了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罗利还记得操作步骤。他会驾驶机甲。他能杀死怪兽。他有过五次杀敌经验。但是他能允许其他人进入大脑里那片曾属于杨希的空间吗?这恐怕并不容易。他将重新经历那些最后的时刻,感受杨希的恐惧、寒冷的海风还有“刀锋头”是如何咆哮着拼命地刺入“危险流浪者”的躯壳穿透了自己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