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贞子也来了!

虽然香港很早就成了英国的殖民地,但是直到解放之前,香港在当时东方世界的地位都更侧重于军港,而非商贸中心,并没有在中国经济版图中占据什么不可替代的地位,在贸易上的地位远不如上海。因为,当年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状态的旧中国,对西方市场几乎是完全的门户洞开,外国的人员、资金、货物,都可以畅行无阻的直接进入中国内地,那么自然没有必要绕行英国控制下的香港,多费一重周折。

直到新中国建立和冷战爆发之后,随着全世界被铁幕撕裂,香港成为了新中国和西方世界之间唯一的跳板,获得了中国内地同西方间经贸往来的中转站地位,这才促使了香港经济的快速腾飞。利用那段时间中国大陆半封闭的特殊历史背景,依靠规模巨大的中西方转口贸易,使得香港在二十世纪下半叶一举成为了亚洲地区首屈一指的交通枢纽和贸易中心。随之建立起来的,还有金融中心和附带的旅游城市。

但是,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香港的这一垄断地位就开始逐渐消失。最初,香港还有一些先发优势,可以在中国和西方之间充当中介,两边赚取差价和费用。但是随着中国各地向着“国际化”大踏步挺进,对外开放程度骤然提速。以及欧美西方的“中国通”逐渐增加,政治和文化上的隔阂也逐步消解。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可以直接跟欧美联系,香港的中介作用越来越弱。原先大陆封闭给香港带来的好处快速流失。相反,香港与内地之间始终存在的政治和制度隔阂,却正在逐渐转变成制约其经济发展的最大负面因素。

事实上,早在香港回归之初,很多有识之士就已经看出了上述问题。初代特首更是雄心勃勃地提出了一系列香港经济转型的方案,比如廉价住房、中药港、数码港……等等。可惜首先是这些计划太多太宏伟,普遍都有点儿好高骛远、不切合实际的缺陷,再加上香港内部的搅屎棍太多,最后都被一帮无良地产商和黄皮白心的香蕉人给搞垮了。于是,在最关键的那几年里,香港自己关闭了所有的机会窗口。出没在香港市场上的资金流即使再多,照样流不进生产环节,提升不了流通效率,也均衡不了分配,对消化不了过剩资本的经济体来说,钱多非幸事。扒去香港的外衣,就像个壳公司。想做事的人做不了事。积极者去搞投机食利的短平快生意,剩下的人等着救世主。没有了内生的增量空间,泡沫里的纸面财富终是大梦一场。

尽管如此,香港至少还有金融中心和深水港的优势,虽然没办法跟以前那样一天比一天红火,但也不至于一天天地坏下去。但问题是,作为一座紧密依赖国际商业体系维生的中国城市,香港承接着大陆与外界的相当一部分转口物流和资金流——尽管总的比例在不断下降,这是香港对外竞争力的基础。这种模式运行下去的前提,是中国大陆对全球贸易必须持续增长,全球化必须持续发展,才能维系住香港的繁荣。

然而,当时谁也没想到,历史是螺旋式发展的,也就是说,在一定时间内,全球化也是有可能会大踏步倒退的。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全球化逆潮突然爆发,导致全世界的国际自由贸易骤然转冷,香港的金融和港口业务立刻进入冰河期。而由于地理位置的局限,香港充当转口贸易枢纽的地缘条件,其实远不如上海、广州,甚至与珠三角其他诸多港口相比,也并无明显优势——因为珠三角的优良港口很多,香港并非独一无二。尤其是广州,不仅是港口和省城,而且位于珠三角中心,又占据着珠江出海口,这使得广州可以凭借珠江水道,轻易辐射广大平原乃至北部山区,也正因为如此,广州自古以来就是岭南的政治经济中心,也是整个华南的海上贸易枢纽。而香港直到被英国占领之前,也只是一座荒凉的小渔村罢了。实际上,香港这地方最适合的用途,始终都是扼守珠三角出口的军港,让香港来充当经济贸易中心,本来就有点儿勉为其难,属于非常历史时期下的特殊状态。如果衰落下来,反而更加符合香港的历史原貌。

于是,在挨了反全球化的这一棒子之后,其它地方还能慢慢缓过气来,先天不足的香港就被直接一棒子打进了坑里,至少,在此期间流失的贸易份额,是再也回不来了,南中国金融中心的地位跟着没有了,由于特区体制的问题,跟内地的港口吞吐也不够通畅,货物运输不如内地港口方便。光靠剩下的一点儿旅游业,哪里养得活香港几百万人口?就算香港当局拉下脸面不要,去玩博彩,也玩不过隔壁的澳门啊!

结果,在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数十年后,香港变成了一座由少数超级富翁和大批贫民构成的城市,跟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差不多。经济年复一年地持续低迷,失业率高得爆表,有点志气的人都往大陆跑,留在本地的基本上不是老弱病残就是二流子,特区政府已经要向中央申请资助,才能保证地铁、公交不至于全线停开,即便如此,特区财政也是捉襟见肘,经常穷得连维持治安的警察都快要雇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