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萨迪与将军 第十九章(第4/11页)

他眼里的盲目已然消失。

3

德·莫伦斯乔特的布道和撕裂衬衫的滑稽动作——跟他斥责的右翼福音传教士的帐篷秀鬼把戏没有什么不同——让我非常不安。我本来以为如果我偷听到两人的私密谈话,可能会大有帮助,把德·莫伦斯乔特从刺杀沃克的潜在因素中剔除,进而从暗杀肯尼迪案中剔除。现在我已经偷听到两人的私密谈话,但是,事情不仅没有变得简单,反而更复杂了。

有一件事似乎明朗起来:是时候跟梅赛德斯街并不动情地道别了。我已经租下西尼利街214号一层的公寓。9月24日,我把几件衣服、书和打字机装进陈旧的福特森利纳,搬到了达拉斯。

两个胖女人留下的是一个散发着病房臭味的猪圈。我自己打扫卫生,感谢上帝,阿尔的兔子洞带我来到的时代已经有了空气清新气雾剂。我在二手市集上买了一台便携式电视机,把它扔在厨房柜台上的炉子边(炉子让我想起陈年油脂仓库)。我一边扫、洗、擦、喷,一边看犯罪片《不可触碰》和连续剧《笑弹总动员》。晚上,等到楼上孩子的震动和叫喊偃旗息鼓时,我上床睡觉。睡得很沉,数夜无梦。

我继续留守梅赛德斯街上的住处,但是在2703号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有时候,玛丽娜把琼放进一辆婴儿车(她年长的爱慕者布埃先生送的另一个礼物),把她推到仓库停车场,然后推回来。下午,放学之后,跳绳女孩儿们经常陪着她们。玛丽娜还一边哼着俄语一边跳几下。看着妈妈披着一头浓密的黑发跳上跳下,小孩儿总是笑。跳绳女孩儿们也笑了。玛丽娜并不介意。她跟女孩儿们聊很多,当她们笑着纠正她时,她也从不生气。她看起来很开心,实际上。李不想让她学英语,但是她还是在学。这对她挺好。

1962年10月2日,我在西尼利街的公寓里一片神秘的安静中醒来:头顶没有脚步声,没有年轻妈妈催促较大的两个孩子准备上学的喊声。他们半夜已经搬了出去。

我走上楼,试图用我的钥匙开他们的门。门打不开,但是锁是弹簧锁,被我轻易地用衣架撬开了。我发现客厅里有个空书架。我在地板上钻了个小孔,把第二个装了窃听器的台灯插上电源,将窃听电线从小孔里穿进楼下的房间。然后把书架压在上面。

窃听器工作正常,但是小日本精巧的录音机转轴只有当潜在的租客来看房、碰巧打开台灯的时候才会转动。他们是看房的,不是租房的。奥斯瓦尔德一家搬进来之前,整个尼利街只属于我一个人。在经历了梅赛德斯街热闹的狂欢之后,这真是种解脱,尽管我有点儿想念跳绳女孩儿们。她们是我的希腊戏剧合唱队。

4

我晚上在达拉斯的房子里睡觉,白天在沃斯堡看着玛丽娜推孩子玩。在我正忙个不停的时候,另一个六十年代的分水岭时刻悄然而至,但是被我忽略了。我正对奥斯瓦尔德一家全神贯注,他们正经历另一场家庭痉挛。

十月第二个星期的一天,李很早下班回家。

玛丽娜正在外面带着琼散步。他们在街对面的车道上说话。说到最后,玛丽娜开始说英语:“‘下岗’是什么意思?”

他用俄语解释。玛丽娜做出无奈的手势,拥抱了他。李亲吻她的脸颊,然后把孩子从婴儿车里抱出来。当他把琼举高时,琼笑了,她的手伸下来扯他的头发。他们一起进了屋。幸福的小家庭,忍耐着暂时的逆境。

幸福持续到了下午五点。我正要开车回尼利街,突然看到玛格丽特·奥斯瓦尔德从温斯考特路上的公共汽车站走来。

麻烦来了,我想。我的判断多英明啊。

玛格丽特再次避开尚未修缮的台阶。她再次没有敲门就进了屋。紧接着是一阵鞭炮声。那是个温暖的晚上,窗户都敞着。我根本不用费事使用远程麦克风。李和她妈妈的争吵开足了音量。

貌似他没有被莱斯利焊接厂解雇,是他自己跑路了。老板名叫瓦达·奥斯瓦尔德,正在找他,因为他们缺人手。他没能从罗伯特的太太那里得到帮助,便给玛格丽特打了电话。

“我为你撒了谎,李!”玛格丽特吼道。“我说你得了感冒!你为什么总是让我为你撒谎?”

“我没有让你为我做任何事!”他也吼叫着回应。他们在客厅里面对面站着。“我没有让你为我做任何事!你还是要做!”

“李,你准备不准备养家糊口?你需要工作!”

“噢,我会找工作的!你别操心了,妈!”

到哪儿找?

“我不知道——”

“噢,李!可你怎么付房租?”

“——但是她有很多朋友。”他大拇指朝玛丽娜指了下,玛丽娜退缩了一下。“他们帮不上很多忙,但是房租足够了。你得离开这儿,妈。回家吧。让我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