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希亚(第2/3页)

利扎克半张着嘴巴,愣住了。我们小时候,他曾在睡觉的时候滚落下床,撞掉了一颗牙齿。后来他镶上了一颗外层包裹金属的新牙,有时我便能在他讲话的时候看见那颗牙闪闪发亮——它提醒着我,是什么样的压力塑造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我继续说道:“你虢夺了我的身份,这样便没人能亲眼看见‘我比你更强大’这一事实了。如今你躲藏在你的王座之后,就像个畏畏缩缩的小孩,却将此称为‘法律’。”我偏了偏头说,“然而谁也不会彻底忘记你的命运,不是吗?让位于贝尼西特家族。”我微微笑着,“拒绝接受我的挑战,恰恰证实了人们对你的猜疑——你软弱无能。”

我听见人群之中一阵窃窃私语。还从没有人这样狠毒而公开地将利扎克的命运宣之于口,并且毫不担心由此而带来的可怕后果。上一个试图这样做的,是缇卡的母亲,她利用巡游飞艇上的对讲系统,差点儿就成功了,现在她身首异处。门边的士兵剑拔弩张,他们等着遵命将我杀死。但那命令迟迟未来。

面对这一切,利扎克仅仅报之以微笑。那笑容不是一个局促羞愧的人能在脸上显露的。

“好吧,小希亚,我就与你比试一番吧,”他说,“看来对你有意义的行为也仅此而已了。”

我不能任凭他令我动摇不安,但他的确干得不错。他的微笑让我不寒而栗,让我的潮涌阴翳更快速地流动起来,缠绕着我的胳膊和脖子。那是我永恒的衣冠战袍,它会变得更凝重、更快速——每当我的哥哥用他的声音挑衅。

“我将亲手处死这个叛国者,”他说,“让路。”

我懂得他的笑容,以及这笑容伪装之下的真相。他另有计划,但我的计划更好。希望如此。

§

利扎克走下平台,慢慢地、优雅地,向着决斗场地行进。他走在人群为他让出的通道上,在围栏那里停下,让侍从检查他盔甲的系带,磨快他的潮涌之刃。

如果是公平无欺的决斗,我只要几分钟就能打败利扎克。我的父亲将残暴的艺术传给他,我的母亲将政治斡旋的本领教给他,但他们一直放任我自己成长,自己学习。我的孤独造就了一个在格斗上远胜于他的我。利扎克心里清楚得很,所以他绝不会公平地与我决斗。这就意味着,我还不知道他手里的真正武器究竟是什么。

他在走向决斗场地的路上磨磨蹭蹭,消耗时间,这说明他或许在等待着什么。他显然没打算真的与我真刀真枪地决斗,正如我也没这个打算。

如果我们的计划一切正常,雅玛应该已经把我那个药瓶里的东西倒进了利扎克的镇静剂里,随着他的早餐一起被吞下肚,冰花也应该在他的身体之中流动了。起效的时间不会特别精确,因为因人而异。我必须时刻准备着,以防他突然倒下,或是药效尽失。

“你在拖延时间,”我说道,想让他快一点儿,“你还在等什么?”

“我在等一柄好刀。”利扎克说着,走上了决斗场地。尘土在他脚边腾起,如同浮云。他卷起左臂的袖子,露出了他的杀戮刻痕。从肘部到手腕的一列已经占满,他在旁边与之并列的位置开启了第二排。他将所有下过的死刑命令都算作自己的杀戮刻痕,尽管执行人并不是他。

利扎克慢慢地抽出了他的潮涌之刃,伸开了他的胳膊,四周的观众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的声音震耳欲聋,遮蔽了我的思绪,让我无法呼吸。

他看起来既没有面色苍白,也没有迷糊晕眩,好像那药真的白吃了。他的样子,像是比以往更加专注了。

我真想冲过去挥刀拼杀,就像离弦之箭,就像脱缰之马。但我没有,他也没有。我们都站在决斗场上,等待着。

“你又在等什么呢,妹妹?”利扎克说,“没胆子了吗?”

“不,”我说,“我在等你今早吞下的毒药起效。”

人群的吵嚷声戛然而止,而利扎克——这是第一次——他的神情因震惊而松懈下来。我最终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了。

“从我出生到现在,你一直告诉我,除了活跃在我身体之内的能量,我一无所有。”我说,“但我不是用来折磨和处死别人的工具,而是唯一知道利扎克·诺亚维克真实面目的人。”我向他走近了几步。“我知道,世上的一切都比不上疼痛令你惧怕心惊;我知道,今天你将人们聚集在此,不是为了庆祝什么成功的涤故更新,而是为了让他们看着你处死欧力芙·贝尼西特。”

我将潮涌之刃收回刀鞘,张开双臂,让人群看到我手无寸铁的模样。“我所知道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利扎克,就是你无法承受杀人的重负,非得先喝点儿什么麻醉自己不可。所以,我在你今早喝的镇静剂里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