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希亚

“看来你对这牢房也做了些改进啊。”我对利扎克说。

在我还小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就带我来过这里——位于中央竞技场地下的一排排牢房。这不是沃阿城的官方监狱,而是隐蔽在城市中心的特别牢房,专为诺亚维克家族的敌人而建。上一次我到这儿来的时候,它以石头和金属构造,仿佛是出离于历史记录之外的存在。

现在的地板是黑色的,材质类似玻璃,但是比玻璃更坚硬。我的这间牢房只有一条金属长凳,厕所和水池掩在屏风后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将我和我哥哥隔离开来的,是一道厚厚的玻璃,上面有一个投放食物的小口,此刻打开着,好让我们能听见对方说的话。

我坐在长凳上,瘫着靠在椅背上,两条腿懒懒地向前伸着。我精疲力竭,浑身上下沉甸甸的,皮肤上覆满了阴翳,疼痛难当。在通道里,瓦什最终阻止了我继续伤害更多的警卫,他抓着我的地方,泛起了瘀青。我的后脑勺肿了一块——他把我掼到墙上,把我打晕了——一跳一跳地疼。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叛徒?”利扎克站在那儿,穿着他的盔甲,头顶上的白色灯光衬得他的皮肤微微发蓝。他用一只胳膊撑着我们之间的那道玻璃,靠在上面。

这是个有意思的问题。我并没有很强烈的“变”的感觉,不是什么逐渐地转变导致了我最终的行动——它早就摆在我面前了。我站了起来,脑袋好像被人猛击了一下。但这和我的潮涌阴翳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它们已经狂乱不受控了,飞速地在我的体内蹿动着,我完全跟不上它们的轨迹。利扎克的眼睛追随着这些阴翳,扫过我的胳膊、腿、脸,好像他能看见似的——曾几何时,他确实看得见。

“你知道的,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真正拥有过我的忠诚。”我说着,走向那道玻璃墙。我们相隔不过几英寸,那一刻我却觉得远不可及。终于,我可以把所有想说的话和盘托出了。“不过,如果我们两不干涉,我也不会做出真正敌对反抗你的事。当你开始利用阿珂斯来要挟我、控制我……嗯,那超出了我的接受程度。”

“你是个傻瓜。”

“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傻。”

“是啊,你已经完全证实了这一点。”他笑了起来,挥舞双手,指着我们周围的这座监狱。“你那聪明的头脑把你送到这儿来了。”

他再次倚向玻璃墙,向前探着身子,好凑近我的脸,他的呼吸在玻璃上呵出一团白雾。

“你是否知道,”利扎克说,“你亲爱的凯雷赛特认识荼威的新任首相?”

我感到一阵恐惧。我确实知道。滚动新闻里播出新首相就任的时候,阿珂斯曾告诉过我一些关于欧力芙·贝尼西特的事。利扎克不知道这一段,当然。但是,如果阿珂斯和缇卡他们逃出了诺亚维克庄园,他仍然不会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我的喉咙直发干。

“是啊,贝尼西特姐妹俩竟然是孪生的,这着实不太方便——这意味着我不知道得先干掉哪一个。埃加的幻象很明显地昭示,我要以特有的顺序杀掉她们俩,才能成就我最心满意足的结果。”利扎克说,“他的幻象也告诉我,我实现目标所需要的那些信息,阿珂斯刚好知道。”

“所以,你还是没得到埃加的天赋赐礼。”我说道,想要拖住他。我也不知道拖住他有什么用,也许我就是想多拖延一些时间,把我不得不面对阿珂斯和反抗者当下如何的那一刻无限后延。

“这个我很快就能解决,”利扎克说着,笑了起来,“我得慎重行事——这个概念你永远也不懂。”

好吧,算他说对了。

“为什么我的血不能打开基因锁?”我问。

利扎克还是笑。

然后他说:“我本来应该早点儿提及此事的,不过我们抓到了你的一个叛贼朋友托斯。他告诉我们——在一些鼓励之下——你参与了试图谋害我的行动。现在他已经死了,我怕是有点儿过于激动了。”利扎克仍然笑着,但他的眼神有些失焦,像是服用了缄语花。他极力做出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我便知道了实情:他杀了托斯,因为他觉得确有必要,可是他又承受不了这种杀戮,所以服用了缄语花,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我语调平平,却呼吸困难,“对阿珂斯做了什么?”

“你看起来毫无悔改之意。”利扎克继续说着,好像没听到我的话,“如果你请求我的宽恕,我会放过你——或者他,要是你愿意选他的话。然而……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站直了,牢房区尽头的门开了。先走进来的是瓦什,他的脸上因为遭到我的肘击而带着几块瘀青。后面跟着的是埃加,身体一侧搀着一个步履趔趄的人。我认出了他低垂的头,修长、瘦削的身体。埃加把阿珂斯放在走廊的地上,他一下子就倒了下去,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