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希亚(第4/5页)

屋子里满是低声交谈的声音,侍者端着托盘,穿梭在三三两两的宾客之间,送上饮料和食物。他们步调一致的动作是这里最能和跳舞沾上边的东西了。

“这里真是平静。”阿珂斯轻声说道。他的手扶着我的胳膊肘。我颤了一下,极力地想忽视它:他只是想减轻你的疼痛,仅此而已,什么改变都没发生,一切还和原来一样……

“皮塔并不以舞蹈出名,”我说,“他们也不懂任何形式的格斗。”

“那么,这就不是你喜欢的了,我猜。”

“我喜欢动。”

“我注意到了。”

我能感觉到他呼出来的气息喷在我脖子的一侧,尽管他并没有那么靠近我——我对他的知觉比以前强烈敏感了。我抽回胳膊,拿了一杯皮塔侍从送来的饮料。

“这是什么?”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音。侍从看着我胳膊上的黑色斑纹,颇为紧张。

“它的功效和冰花调和物差不多,”侍从回答,“钝化感官,提升心灵知觉。味道甜酸兼有。”

阿珂斯也拿了一杯,侍者走开的时候他笑了笑。

“如果这不是冰花做的,会是什么呢?”他问。毕竟荼威人崇拜冰花,他还能认得其他配料吗?

“我不知道。海水?机油?”我说,“试试看,这肯定不会害了你。”

于是我们一起喝着饮料。在屋子对面,利扎克和雅玛正和首相纳图的丈夫维克礼貌地微笑着。他的脸孔有一种浅灰色的调子,皮肤从骨骼上垂坠下来,仿佛半液体半固体似的。也许是因为这儿的地心引力太强了吧。我也觉得比往常沉重许多,不过,那可能要归功于瓦什死盯着我的目光——他得保证我“行事得宜”。

我拿开半空的杯子说:“真难喝。”

“那个,我很好奇的是,”阿珂斯说,“你究竟会说多少种语言啊?”

“严格来说的话,枭狄语、荼威语、欧尔叶语,还有拓拉语。”我说,“我还会一点儿佐德语和皮塔语,你来庄园之前,我一直在学习奥格拉语。”

他扬起了眉毛。

“怎么了?”我说,“我没有朋友,闲暇空余有的是。”

“你觉得自己不讨人喜欢。”

“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噢?什么样的?”

“一把刀子。”我说,“滚烫的火钳。锈蚀的钉子。”

“你并不全然如此。”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转向他。我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相当怪异,但我控制不了。我的脸就是这副模样。

“我的意思是,”他拿开了他的手,“你并不是四处游走……把敌人的血肉生煮活烹。”

“别傻了,”我说,“如果我想吃敌人的肉,我会烤了吃,才不会煮着吃呢。谁会想吃水煮的肉?难吃死了。”

他笑了,一切似乎都正常了些。

“我是够傻的,没想那么多。”他说,“很遗憾地告诉你,殿下在叫你。”

的确。我看向利扎克的时候,他也正看着我,然后抬起了下巴。

“你是不是没带毒药,嗯?”我仍然看着我哥哥,“我想往他的饮料里面下毒。”

“就算我带了也不会给你。”阿珂斯说。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解释道,“他是唯一一个能让埃加恢复原样的人。只要他完成这件事,我一定会唱着小曲儿毒死他的。”

“没人像你这样一根筋了,凯雷赛特。”我说,“你的任务就是赶紧谱写你的下毒小曲儿,这样等我回来时就能洗耳恭听了。”

“这好办,”他说,“今儿个我来下个毒……”

我冲他干笑,然后吞下杯子里最后一口皮塔机油饮品,把杯子塞给阿珂斯,随后便向对面走去。

“啊,她来了!维克,这是我妹妹希亚。”利扎克摆出他最温和的笑容,向我伸出手,像是要把我拉过去抱住似的。当然了,他没有,因为那会弄疼他——我脸颊和鼻翼上的潮涌阴翳提醒着他呢。我向维克点头致意,他看着我,眼神空洞,毫无欢迎可言。

“你哥哥正向我讲解几十季来受人误解,被称为‘绑架抢劫’的枭狄传统——涤故更新,”他说,“他称你能证明这一政策的合理性。”

噢,他这么说,是吗?

我的愤怒就像一条干燥的引信似的被引燃了。我无处可发泄,只是盯着利扎克看了片刻。他则报之以微笑,目光里别有深意。在他旁边,雅玛也微笑着。

“因为你和你的侍从亲密无间,”利扎克轻快地说,“当然。”

啊,对了。和阿珂斯的亲密无间——这是利扎克控制我的新工具。

“是的,”我对维克说,“我们并不认为那是绑架抢劫,这是显而易见的。枭狄人称之为‘再生回归’,因为所有能被我们接纳的人都讲着神圣天启的语言,即完美的枭狄语,没有口音,没有词汇的断层。没有枭狄血统的人,是不可能那样如天生母语般讲枭狄语的。这对于非我族人而言,是一种意义更为重大的回归方式,而我则有幸目睹……佐证这一理论的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