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希亚(第2/3页)

我直直地盯着,一开始根本不能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自找伤害吗?为什么?

“相信我,”利扎克说,“你会喜欢的。”

我向阿珂斯伸出手,皮肤之下黑暗蔓延四散,犹如晕染开的墨汁。我用自己的手触碰他的手,等待着意料中的惊声尖叫。

然而,所有潮涌阴翳都向后退却,直至消失不见,随之散去的,还有我的疼痛。

这感觉并不像我以前吞下的那些止痛剂——最糟糕的时候它们让我沉疴难起,最好的情形则是令我所有的感官变得迟钝。此刻的感觉,却仿佛时间倒转,回到了我获得天赋赐礼之前——不,即便那个时候,我也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平静安宁。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握着他的手。

“怎么回事?”我问他。

他的皮肤干燥粗糙,像是尚未被水流冲刷光滑的鹅卵石,但那其中有着某种暖意。我盯着我俩紧握在一起的手。

“我扰断了生命潮涌,”以他的年龄来说,阿珂斯的声音低沉得令人惊讶,喑哑和爆裂的感觉却一如我的想象。“不论它能带来何种赐礼。”

“我妹妹的天赋赐礼能量巨大,”利扎克说,“但是最近,它搞得她官能尽失、难以自控,导致这赐礼的作用不断削弱。在我看来,要实现你的命运,这是最好的途径了。”他弯下腰,凑近阿珂斯的耳朵说,“当然,你永远也别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阿珂斯一动不动,但是脸上掠过一丝厌恶。

我重新跪坐起来,小心翼翼保持着姿势,握着阿珂斯的手。可是我无法去看他的眼睛,仿佛身体发生剧变时他走进了我的内心,看到了别人无从窥伺的东西。

我站起来的时候,他就在我旁边。虽然我已经挺高的了,他却比我还高出半个头。

“那,我们要怎么做?不管去哪儿都手牵手?”我说,“人们会怎么想啊?”

“他们会认为那是个仆人,”利扎克说,“因为他不是别的。”

阿珂斯走到我面前,抬起手。我瑟缩了一下,从他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黑色的潮涌立刻四散蔓延开来。

“你不会忘恩负义吧?”他问,“为了让你好过一点儿,我将属于咱俩的天定奴仆给你一人专用,随时陪护你左右,我的这些付出,你难道不该心存感激?”

“非常感激。”我必须得小心谨慎,不能激怒他,否则他就会用更多记忆替代我原有的回忆,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谢谢你,利扎克。”

“当然了,”利扎克笑了,“为了让我的干城之将保持最佳状态,一切都不在话下。”

但是他根本就没拿我当什么“干城之将”,我很清楚。那些士兵就称我为“利扎克的鞭子”——他用来施行暴政的工具,而且,扎利克看我的眼神,也和看那些厉害的武器没什么两样。对他来说,我就是一柄利刃。

§

我僵硬地站着,一动不动,直到利扎克离开,只留下我和阿珂斯,才开始踱步,从桌子边走到床脚,再走到装衣服的柜子那里,然后又回到床边。只有我的家人——还有瓦什——来过这个房间。我不喜欢阿珂斯四下打量的样子,好像他正到处留下自己的手印似的。

他皱着眉对我说:“你这样生活有多久了?”

“哪样?”我本来并不想这么言辞犀利,但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看我的时候,我是怎样一副鬼样子:蜷缩在地板上,满面泪痕,汗流浃背,像某种野性难驯的动物。

他的声音因为同情而软化:“就像这样,把自己的疼痛当作秘密一样保守。”

同情,我懂,那是披着善意外衣的不敬。我得尽早说明白,否则这种不敬就会恣意滋长,难以处理。这道理是爸爸教我的。

“我在八季岁的时候便获得了天赋赐礼,这令我的父亲和兄长很高兴。我们的共识是,为了诺亚维克家族的利益,为了枭狄的利益,我应该独自背负这种痛苦,秘不外宣。”

阿珂斯小小地冷哼一声。好吧,毕竟他这是出于同情,反正也久不了。

“把手伸出来。”我平静地说。以前,妈妈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平静和缓地讲话,她说只有如此才会让人们聆听照办。我没有她那种四两拨千斤的本事,所有微妙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听话地伸出自己的手,并且掌心向上,好像要纾解我的疼痛。

我用右手拉住他的手,左手抓住他的肩膀,猛地一转身——就像跳舞一样,手位变了,重心也变了,而我已经站到了他背后,狠狠地拧着他的胳膊,迫使他弯下腰来。

“也许我饱受疼痛,但我并不软弱。”我轻声说道。他在我的钳制下一动不动,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脊背和胳膊都紧绷绷的,一触即发。“你确实方便好用,但并非必需品,懂吗?”